每年立冬过后,寒风裹挟着冬日的讯息悄然降临,妈妈和奶奶便开始了腌咸菜的忙碌。 我家每年都要腌上两大缸咸菜,用的是两个古朴的大麸酱缸,一个六斗容量,一个约五斗(一斗约能盛六十斤水)。那斑驳的缸身,仿佛镌刻着岁月的故事,也承载着家人对美食的执着追求。
妈妈和奶奶将萝卜和芥菜疙瘩仔细洗净,每一个都经过她们的巧手,变得光洁如新。在腌制的过程中,奶奶有个独特的习惯,她把芥菜疙瘩铺在缸底,嘴里念叨着:“这是‘发缸’的秘决,这样腌出的咸菜会更香。”腌萝卜时,奶奶总是格外用心,特意挑几个形态饱满、色泽鲜亮的萝卜,小心翼翼地保留着根部,她说:“留住根,才能留住鲜味,这咸菜才更会脆香,就像人有了根,才更有底气”。
接着,便是一层萝卜,一层大茬咸盐交替铺放的细致活。妈妈和奶奶配合默契,动作熟练而轻柔,一层层食材在缸中堆积,直到两大缸都被填得满满当当。缸顶盖上萝卜和芥菜疙瘩樱子,再覆上淋酱油剩下的酱油麸,仿佛给这些食材盖上了一层温暖的被子。
腌制几天后,萝卜会慢慢下沉,缸中便有了空隙。这时,妈妈和奶奶又会及时添些萝卜补满,确保每一根萝卜都能在合适的空间里充分腌制。奶奶常说:“咸菜缸得勤搅拌,这样咸菜才更香,就像生话,得时不时地搅和,才有滋味。”在她的叮嘱下,我们时不时地就去搅拌一番。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腌制,萝卜会逐渐变成绿黄色。到了来年春天,它们又神奇地转为金黄,此时的味道,堪称最佳,那独特的咸香,混合着萝卜的清香,让人回味无穷。
春天,当刺槐树开出一串串洁白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时,妈妈会把吃不完的萝卜捞出。只见她一手稳稳地按住萝卜,一手拿着刀,一面直刀切,一面斜刀切,手法娴熟而优雅,却不切断,将萝卜拉成长条。然后,这些长条被挂在院子里铁丝上晾晒,在阳光的照耀下,萝卜条慢慢卷曲。晒好后,妈妈将它们收好放在磁坛里。等到想吃的时候,取出来做熟,那咸菜便呈现出诱人的酱紫色,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令人食欲大增。这就是黄县特色咸菜一一“红咸菜”,它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胶东的美食文化中。
如今, 当地饭店都将此菜作为特色莱,用过去泥制得篓碗盛装,那古朴的造型,仿佛带着岁月的痕迹,又蕴含着浓浓的文化底蕴。当服务员将红咸菜端上桌时,那诱人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吸引了无数顾客的目光。客人品尝后,纷纷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红咸菜不仅是一道美味,更是一种文化传承,它让人们在品尝美食的同时,也能感受到胶东地区独特的风土人情。
芒种时节,天气渐热,也是腌芥白菜的好时候,爹爹总会买几百斤芥白菜回家,一家人围在一起,忙碌地处理着这些新鲜蔬菜。腌好的芥白菜,口感爽脆,味道独特,特别做熟后,更是美味可口,让人吃上一口就停不下来。奶奶在一旁,总是不忘叮嘱我们:“麸酱缸不能腌菠菜,否则会坏缸;麸酱缸最怕雨水渗入,一旦进水,容易滋生白霉和蛆虫。蛆虫繁殖极快,需及时清理;若出现白霉,则每天多搅拌几次,并加些咸盐即可化解。”这些朴实的经验,是奶奶多年积累的智慧,也是我们制作美味咸菜的保障。
妈妈和奶奶手工制做的酱油、熬制的酱油菜和腌制的萝卜,始终是我心中最难忘的味道。它们不仅仅是一道道美食,更承载着妈妈和奶奶的爱与温暖,也记录着我童年那些简单而美好的时光。每一口咸菜,都仿佛带着家的温度,让我在远离家乡的日子里,也能感受到那份浓浓的亲情。
注:黄县,今龙口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