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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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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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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饭

20世纪60年代的秋后,街头巷尾便热闹起来。货郎挑着担子,摇着小拨浪鼓,“得隆咚!得隆咚!”的声音清脆悦耳;换香油的小贩敲着铜锣,“咣咣”作响;卖大糖的吆喝声裹着芝麻香,飘过巷口。最诱人的是十字路口那辆油粉大车,白花花的油粉浆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妇女们举着搪瓷盆围在车前,五分钱一舀的油粉,足够全家解馋。

母亲攥着皱巴巴的毛票去买油粉,她挤在人群里。小心翼翼地将油粉舀回家。回家后,母亲总把油粉摆到窗台,说这样晒出来的油粉才有酸香。我小时候特别挑食,却独独爱喝这口酸溜溜的油粉。

那时候,妈妈总是变着花样做饭。稀饭的种类繁多:有地瓜饭,金黄的色泽里透着地瓜特有的香甜;有地瓜干饭,干干的,却嚼劲十足;有地瓜糖饭,甜丝丝的,像生活的糖,在苦涩的日子里给我们一丝甜蜜;还有“小煮饼”(母亲这样叫它),吃到嘴里滑滑的,带着玉米的浓香。母亲还会将黄豆,豇豆,高粱米分别熬进稀饭里。每次舀饭,母亲总是从盆底舀,尽可能地多舀些豆子和花生仁给我们。她用舀子在盆里摸索着,那动作里满是对我们的疼爱,为的是让我们能多喝一碗,长得壮实些。

最难忘的是母亲做的咸饭。每次做咸饭,母亲都会提前挑拣豆子,圆滚滚的黄豆在簸箕里跳跃,像一颗颗充满活力的小精灵;花生仁泡得胖乎乎的,白里透红,色泽鲜艳。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灶火映红母亲眼角的皱纹,那皱纹里藏着岁月的风霜,也藏着对我们深深的爱。白菜在铁锅里“滋啦”作响,葱花爆香的瞬间,整个厨房都暖融融的。母亲将锅加好水烧开,把已泡好细玉米面勾兑进锅里,放入提前用油煎好的豆腐干,再加入适量的醋。豆腐干在汤里翻腾,醋香混着豆香扑鼻而来。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喝着咸饭,吃着玉米面片片,就着红咸菜和蟹酱,把咸饭喝得呼噜作响,其乐融融。母亲总是微笑着看着我们,眼里满是温柔与满足,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

如今,母亲坟头的草青了又黄,我却再也尝不到那碗带着醋香的咸饭。那熟悉的味道,只能在记忆中徘徊,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当秋风起,我总想起母亲站在灶台前的身影,那瘦弱却坚定的背影,在时光的长河中愈发清晰。想起她总说“多吃点,再喝一碗”时眼里的光,那光芒,像黑暗中的灯塔,照亮了我前行的路。母亲啊,您在天堂是否也煮着咸饭?那碗里盛着的,是我这辈子最温暖的念想,是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都永远不会褪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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