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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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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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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梯田

 我的家乡在赣南一个叫李岭村的大山里,既有“十万大山”的美誉,亦有层层叠叠、美不胜收的梯田。层层叠叠的梯田像大地伸出的手掌,将整个山坳温柔包裹。这些美不胜收的梯田就像是时光镌刻在山脊上的年轮,有些方正如棋盘,有些蜿蜒如游龙,最窄的田垄仅能容下两三行稻穗,却固执地攀上近乎垂直的坡面。

春分时节的晨雾漫过梯田,田埂在云海里若隐若现,恍若仙人遗落的玉带。当山风掀起雾纱,晨曦中能看见梯田最隐秘的纹路——那些被岁月打磨得的水渠和发亮的引水竹枧,正沿着百年传承的路径,将山泉酿成翡翠色的诗行。

乡亲们耕耘着这些“挂在天边的稻田”,踩着祖辈的脚印丈量时光。清明刚过,老水牛便拖着梨铧在梯田里画弧线,翻起带着芬芳的土壤,土壤中偶尔还有泥鳅、黄鳝等人们喜爱的“水中人参”。

小时候,我常看见父亲坐在田埂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凝视着田野,不知道父亲心里在想着什么,或许父亲以沉默来致敬土地,又或许是在祈祷今年的丰收。谷雨前后的夜晚,青蛙便在梯田中开起演唱会,用嘹亮的蛙鸣祝福“今天是个好日子”。借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乡亲们在梯田里撒下希望的种子,颗颗种子在星星的陪伴和蓑衣的呵护下,全身挂满黎明时分晶亮的露珠,每天迎着晨曦笑对风雨,在阳光雨露下一路走向成熟。

立夏时节的插秧是农民在“排兵布阵”,他们赤脚踩在泥浆里,五指当梳将秧苗编入大地,原本透亮如镜的梯田,在乡亲们跳动的手指间,为梯田披上了一层绿色。曾记得上小学五年级时,跟着母亲下田插秧,一双笨拙的小手抓不住带着泥水的秧苗,于是母亲教我用三指分秧的秘技:“拇指压着根,食指扶着腰,无名指要像秤杆般稳当。”四哥和五哥光着脚丫,挑着畚箕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埂运送秧苗,扁担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给梯田别上了流动的胸针。这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春耕图”,时至今日,仍然保存在我的脑海里。

寒露前后的丰收季,梯田会褪去翡翠换金甲。乡亲们用禾戽打谷的声响在山谷里回响,饱满金黄的谷粒压弯了扁担,乡亲们在汗水中露出了丰收的喜悦。家家户户的稻谷堆成金字塔。每天太阳还没有爬上山顶,父亲和大哥们便把晒谷垫铺在学校操场,把没有晒干的稻谷平铺在上面晾晒,此时的稻谷接受着太阳的洗礼。晒谷垫上的金黄稻谷,与其它竹匾上晒的辣椒、红薯、花生、黄豆等,编织成了一幅绚然的“晒秋图”。

改革开放潮声漫过山脊时,层层梯田间很难再看见年轻人的身影,农事倒成了留守老人的“专利”。我有时想,年青人不愿意种田干农活,几百年的古法农耕,会不会在我们这代失传?

今年五一假期,我回到家乡省亲,家乡有了可喜变化,看到返乡创业的年青人越来越多,他们在田间地头搞直播,把带着泥土芬芳的土特产和古法农耕文化通过“云端”向外界宣传。通过直播山茶油、野栗子、富硒大米等成了抢手货。古法农耕的宣传,带动了乡村旅游,鼓了乡亲们的钱袋子。

当暮色漫过山脊,炊烟在青瓦间升起,梯田便成了大地珍藏的指纹。那些深深浅浅的沟壑里,不仅镌刻着二十四节气的密码,更凝固着农民弯腰时与大地对话的弧度。去年新修的道路如银线,将梯田绣进时代的锦缎,山风里既有收割机的轰鸣,也有民宿客栈的茶香----这是梯田写给未来的情书,指纹里藏着永不褪色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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