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帖（组诗）

暮春帖

小辛庄临河

村口的大柳树早已忘记了年龄

向西，向北，村庄周围

地膜一行一行，有序列阵

在有些晃眼的阳光里

亮出春日的模样

草地一寸一寸消逝

被逼回旧时光里，无影无踪

榆钱飘飞的角落

石头垒成的家园

找不见柳絮，河流远逝

向日葵开在旧时光里

四月的太阳，一半在天上

一半随风。我把月亮寄存在树梢

山西梆子腔调悠长

仿佛一截栉风沐雨的橡皮筋

有时迟钝，有时直抵心房

纸屑

在成为碎片之前

我也曾棱角分明地

与这个世界较真

为了避免刈除的痛苦

我努力让自己发荣滋长

成为一棵树的模样。后来

我活得愈来愈平和随意

对来自外界的涂抹

从不推诿也不逢迎

或赞美或咒骂

或高贵或卑微，概不避辞

对于水以及与水有关的事物

我有着与生俱来的喜好

直到我不加拣择的躯体

溢满无关痛痒的荣辱

直至不堪重负

被抛弃被撕裂被放逐，而这

恰可以让我回到最初的美好

以一种无所挂牵的姿态

回归初始的人间

葡萄

从果园里出来

每一颗葡萄

都会生出一双紫色的翅膀

在相互拥挤中望向城市

紫色的，泡沫飞扬的

一成不变的孤独

有时也会借着水气

在LED冰冷的灯光下

虚伪地盛开

抑或趁着女主人熟睡的空档

将乡下大棚里

所有的故事一一翻捡

直到有一天

青涩，饱满，吹弹可破

这些原始的词汇

像是一个个疲惫不堪的猎人

被丢弃在角落

自顾自反刍旧时光

或是被风吹落的树叶

静静地躺在秋阳里

与尘埃混为一谈

再没有人会记起曾经的丰硕

那些用滥了的赞美

早已瑟缩在信笺里，不堪一击

车过白草口

老人说白草的命长

在牲口的肚里走上三回

还活着

白草口，一节一节的长城

在长满白草的山上

抵抗着劲风

有时白云落下来

一两声的鸟鸣

能叫醒春天

喜鹊早已将窝搭好

在高速路旁的白杨里

前呼后应

远处的杏花，有些已经开败

有些在圪梁上酝酿着绿意

趁我刚好掠过的时候

角色

一尾鱼游走的姿势

水是必备的良药

有时，需要在山巅站立

成为别人眼中的风向

或者在沉默里

变幻内心的场景

随时准备承受挤压

水一般顺势，努力下沉

在秋风来临之际

还原成向日葵的模样

笔直的杆

顶着不再自由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