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您的宝贝啊。”说着,他哭得委屈厉害,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黄土被他的汗水打湿如同金水般浓稠。
天才刚亮,卖菜的卖肉的卖包子的小贩已经走到街上准备摊位。
“你别说这么多,我的宝贝都被你顺走了,就在昨天晚上。”大老爷站在人群里,金黄丝缎在阳光下隐现出棕黄色花纹。只见大老爷用袖子掩盖着鼻子,站得远远的。
围堵的小贩是相熟的村民邻居,竟没有人敢替他说一句公道话。他绝望地跪在地上,俯身在地,每一次叩头时,金水般的泥土晃晃扩散。大老爷见了,往后躲了一步,而穿着破旧的邻居,却靠得更紧了。
大老爷一脚踢开挡路的石子,骂道:“一群废物!连个粪夫都搜不明白?”穿着绿色布衣的家丁缩着脖子,不敢吭声——昨日才有人因答话慢了半拍,被罚跪到三更。
“你别只会磕头,就算你头破血流也不管事,快点把我的宝贝拿出来。”说罢,大老爷向着左右使了眼色,家丁上前走了一步,眨巴着眼睛干咳一声又退了回去躲开了浑浊的黄土。
大老爷见了,顿时生气伸手抓着其中一家丁的衣服,作手掌式把家丁推倒在地,顺势抬脚就踢了一脚。家丁差点倒在黄泥上。只听大老爷说:“快点给我搜啊,看看他的衣服袖子里有没有宝贝。”
家丁听了,眼珠子溜了两圈,迈了两步后就把跪在地上的他重重按了下去,他被紧紧按压在地上,顿时慌了神,下意识地挣扎,拼命地扭动着身体,本已经破裂的额头经过挣扎与粗糙泥地摩擦,顿时头破血流。
看热闹的村民邻居见了,开始交头接耳无声嘀咕着什么,大老爷耳尖,瞪着眼睛环视着,好让村民住声。
村民见了大老爷生气,立马闭上嘴巴不敢作声,只能看着被按压在地上的粪夫哀求,有的不忍心地别过脸去不忍再看,而平时因强壮经常为村民抱打不平的屠户,面对着大老爷也不敢作声,咬着牙无力看着。
“哼,就会说三道四的,你们可别想着替他作声,我的宝贝丢了,肯定是在他身上,我跟你们这些穷人说,我的宝贝价值连城,你们花一辈子,你们的儿子花一辈子,你们的孙子花一辈子都还不起,宝贝要是给我在他身上找到还好说,如果不是,你们通通都有嫌疑。”说着,大老爷手指天.
话音刚落,村民听见了自己将会有被牵连,霎时间靠得紧了,不由得摇晃起来。
大老爷从袖子里掏出手巾,紧张地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抬头看看天,春天清早居然没有风,嘀咕两声后再看回两个家丁。
家丁们已经搜了好一会,终于停下手没有动作,但还是把他按压在地上,他拼命挣扎无果,想到大老爷说得几辈子都还清不了的宝贝居然被说是他偷了,眼泪不禁就往外低落,委屈抽泣着。
看热闹的人看见他哭了,此时居然没有可怜他,而是期待地看着两名家丁,就跟大老爷的心情一般。
“哼,怎么了,搜不到吗?还是你们见他可怜,打算放过他?”大老爷本是失望,生气地不经大脑就把话说出来,句末,居然自信起来,相信着自己说的一切,他指着两名家丁,用力哼了声,叫道:“我见你们俩平时跟他也有话聊的,不是因为如此的原因,还是,你们根本就是同谋。”
家丁听了,立马求饶,此时围绕此处看热闹的人开始躁动起来,纷纷为两名家丁说好话,有的说找不到可能被他藏起来了,有的说也许是有同伙,是联合外村人一起干的,有的人指着担子两端的两个粪桶,说是被藏在里头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围绕着这话头开始议论起来,说是村里只有他一个挑粪的,也只有他敢把宝贝藏在里头,众人听了,都点着头表示赞同。
他被两家丁重重压在地上,听着平日友好的村民邻居们开始反戈相向,收起伤心开始变得愤怒,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弓腰两手趁着地面就要站起来,把两名家丁推倒在地,家丁双手触碰地面,立马嫌弃地爬起来摩擦双掌,好把金泥擦掉。
大老爷也被他吓着跌倒在地,向后挪动着屁股,惊恐地看着粪夫,吞吐说:“你,你想干什么?造反了不是?”
他见所有人都害怕地看着他,也不多作解释,没有卷起衣袖就插进粪桶里搅和着,以表清白。
大老爷见他并不是要伤害自己,顿时舒气定神,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衣冠,随意拍了拍双掌,强装淡定地说道:“哼,你如此搅合一天也不能作证明。”说完侧过身去,不屑地看着搅和粪桶的粪夫。
他听了,立马停下搅和的动作,站在那盯着大老爷长长看了一眼,大老爷见了再次慌了神.
粪桶被高高举起,烈日仿佛点燃了地上的沼气,浑浊了所有人的眼睛。粪夫高举粪桶欲往大老爷身上扣去,围观的人终于散落开去,错落地退了几步,同时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幕。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一个黄口小儿如同看见缝隙,钻进人群里来,手举得高高地对着大老爷紧张说道:“爹,宝贝找到了。”
黄口小儿正是大老爷的宝贝儿子,正是他的出现打破了此处的局面,他举着粪桶定住了,看见小少爷手上的如意,才意识到自己差点酿成大祸。
粪桶在他手顶上摇晃,臭气泼天。他手臂发酸,两只绿头苍蝇似乎也被如此变故吓怕,跟着两滩金水躺下。刚好掉落在大老爷的金色丝缎上,金黄丝缎似乎没有被金水赃物,反而变得更为油亮起来。有的邻居发现了,掩着鼻子做出嫌弃样。
大老爷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恢复过来,他瞧了瞧粪夫,瞧了瞧站在粪夫两侧并不打算保护自己的窝囊家丁,再瞧了瞧看热闹的村民,最后才瞧见儿子手上的宝贝。
“爹,刚才有一对好心的夫妻敲响家门,说在早些时候看见您落在屠户家的,后来屠户随手丢了,夫妻二人便寻到家里来了。”小少爷嘴里呼出一口甜气。
大老爷听完,顿时脸红耳赤,瞪了屠户一眼,才小声责怪儿子,道:“为何此时才送来。”
“因为我在家里吃早饭啊,今天母亲还煮了甜汤,爹您快点回去吧。”说完就牵着大老爷的手准备离开人群,还不忘礼貌地叫着熟悉的村民们伯伯姨姨。
大老爷走了,村民们散开了。
粪夫看见所有人都离开,才缓缓地抱着粪桶放落在地上。
人群散尽,粪夫瘫坐在粪桶旁。两只绿头苍蝇嗡嗡盘旋,终于落回桶沿——那里面,还漂着半块被嚼烂的甜瓜,像极了大老爷方才紫涨的脸。
金水终究没有洒落在地,可粪夫已然浸在金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