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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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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文艺复兴(组诗)
县城文艺复兴
县城沉寂,护城河苏醒
摇摆四十一年的渡口,关停
水面依旧平静,一九八三年
母亲七岁,外祖父带着她渡过江北
摇啊摇,摇出经年的岁月
长江的宽窄巨变,她一生几次安遂
零零年代的青年,游荡
曾目睹一座座山角被磨平
他们是世事洞明的初学者
把青山的脉络与父辈的记忆
留存,在每一棵梧桐树下的时间轨
黄昏卷席暮霭而来,手无寸兵
小声用石子激起浅湖的波纹
假装防御,他们没有闯荡的决心
县城的诗人、画家、摄影师
还活着,活在这半亩之滨
怀民亦未寝
四月十九日,谷雨,微寒轻风
我与怀民起意,渡九江北,赴浔阳
列车一刻钟后出黄州,不知归途
狂奔一路,打碎日日往复的四角天
我想起月色入户的那个夜晚,在承天寺
怀民等我的一声叹息,勿语
一江之隔,一路蹉跎,我不再沉默
和怀民在窗台对饮,心气竟舒展
好像,好像在九百二十年,我们
真切地相识,在中庭,在竹柏影下
那时书生意气,水面和水上的我们
如此清澈,直至暮霭沉沉
要多少闲人,才能听懂
浔阳江头乐天一声高呼“相逢何必曾相识“
子瞻听到,怀民听到,琵琶女亦听到
穷而后工,天涯之交
无需世俗的隐喻:月与竹柏
等到几株水藻的深夜交汇,自会理清
这场关于宿命的承天寺夜游
岭南多雨
“此心安处是吾乡”
三巡过后,你行走在雨后的梅林
霓虹闪耀在中心城的顶端,越近越暗沉
不撑伞的人们脚步更加轻盈
岭南多阴雨,吹落半山的柿果
萧风引起冷淡的话题,像温度计
是一种寒意,贴近我的每一寸肤体
走进捷顺亭,雨也不曾放弃
落日垂垂,静思水洼里的自己
他迷离,空荡,顺着水流
还要走多久,才到水的尽头
一些旧的记忆,在黄昏前逼近
鹏城
又是一个十年,记忆在更叠
我在鹏城的观澜河岸醒来
禾草萦绕,水波微漾
打破规则的鸟群,再次领唱
坪山的顶端住着隐世的生灵
目睹人间的熙来攘往
因雨水馈赠而朗润的红树林
多少次从晚春奔腾而至
山下的躯体点化灵魂的启迪
当晚风吹袭造梦者的窗棂
我手持照亮人心的油灯
倚足低呤,唤回失去的木提琴
入深记
乘坐黎明的火车追赶月亮,恍如昨夜
八百里之外,不见巴山楚水的凄凄
听不到江汉平原的烟雨寥寥
世界翻转,楼比山更加高耸
行人脚步愈加急促,“礼”与“乐”
在茅洲河的灌溉下,催发出新的航路
我闭眼聆听,恢弘的古钟从
岭南的荒芜中悠扬重唱
几代人的潜心耕种,细沙入沧海
湿地的深处有处古朴的森林
它们比这座城市更早苏醒
我深谙它埋藏的古老寓言
寻觅,消退在人潮的汹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