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后,万物皆洁齐、生气旺盛、吐故纳新、气温升高,大地呈现春和景明之象,是郊外踏青春游与行清墓祭的好时节,很多时令美食纷纷上了餐桌,最具代表性的,当是清明粑。清明粑的传说有多种,说法最常见的是因为清明前一天为古代的寒食节,古人为纪念春秋时被晋文公烧死的介之推,实行禁火冷食,因此清明饮食多以“寒食”为原则。古时有麦糕、冷粥等,如今则更注重“应令尝新”——吃些应时应景、新鲜而有季节特色的食物。清明粑,则因为携带方便,美味可口,清明时节倍受推崇。每个地方,清明粑的形态和制作方法,都有所不同。
嫁到宁波的堂姐回到老家,一起散步的时候,她欣喜的摘着路边的一种植物嫩尖,开心的说这么嫩的白蒿都没人要,真难得,宁波山上,这个季节,鲜嫩的白蒿可不好找,大家都爱用白蒿做清明粑。我仔细一看,她所摘的白蒿我们当地叫“牛尿蒿”,因为散发着一种怪异的味道,我们都觉得臭,平时避而远之。我奇怪的问:“清明粑不是用软萩草做的吗?怎么用这种臭草做?”堂姐笑说:“赤水习惯用软萩草做清明粑,江浙一带,习惯用艾草或白蒿做青团,这二种植物在清明前后鲜嫩,做出的青团颜色质感也最好,也叫清明粑。”她这一说,我恍然大悟。
青团我吃过,去浙江游西塘古镇的时候,发现街上最常见的美食,除了沈万三猪蹄外,便是油绿如玉的青团。当时经不住诱惑,买了几个吃,一尝之下,糯韧绵软、清香扑鼻,赫色的豆沙从油碧里流出,和着糯米的清香,吃起来甜而不腻,带有种清淡却悠长的青草香气,忍不住吃了好几个。原来,这就是江浙地方的清明粑。堂姐和我说着她做青团的经验:嫩白蒿用沸水淖下,切碎挤汁,把挤出的汁和着糯米粉捣制,经过揉合成粑,里面包上豆沙或是肉馅,菜馅,蒸熟后放冰箱里,可以放好几个月,随吃随拿,甚是方便。一地一俗,很难想象,在家乡满山遍野的野草”牛尿蒿“居然成了江浙的抢手植物。
堂姐在宁波生活了几十年,口味习俗早已被当地食物同化。她所说的青团在黔北一带很少见,在赤水,说到清明粑,其实便是软萩粑。是把一种叫软萩(鼠曲草)的植物轧碎和糯米混合蒸制,包馅的粑。自小我就听说软萩可以做粑吃,但周围的人极少做这种粑,所以小时候,对软萩粑没什么印象。只是喜欢在割猪草的时候,偶尔会掐起刚开花的软萩草,扯着玩。软萩草外面毛茸茸的,有着修长的茎和细长的叶子。叶柔而软,全身长满了白色蛛丝状绵毛,白青色的嫩叶顶端托着淡黄色顶生的莲座状花蕾,亭亭玉立。撕开有丝有韧性,有时会忍不住扯一截放嘴里咀嚼。开始是甜里带绵,绵里带着粉质的清香,嚼到最后,所有粉质和柔软都消失了,便是绵,真像嚼了一团棉花,怎么嚼,都不会消失。我常常想,用这样一种植物做出的粑,应该是很有韧性和嚼劲的,印象中也曾缠着母亲做这种粑粑吃,但总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之。
去年心血来潮,突然想自己做软萩粑试试。于是缠着木头先生,去地里摘了很多软萩草,我们挑选那些叶片厚实翠绿刚冒花的软萩草。摘回来后木头循着记忆回想着他母亲以前做软萩粑的方法,试着做了软萩粑。他把软萩洗净切碎,红苕蒸软和着糯米粉加水揉成粑料。把豆腐干,腊肉,芽菜,葱等切碎混油一起做成馅,把馅包进粑料里,搓圆,放蒸锅里蒸熟,稍冷后锅里放点油,压扁两面煎黄。一碗黄白相间的软萩草粥,配上香黄糯软的软萩粑,草木独有的绵香便缠上了唇齿,感觉像把美丽的春天,一点点的吃进了肚子。
那一刻,真觉得人间值得。
美食,其实不是它有多美味,而是它用承载的特色与特别的意义来滋养了众多乡愁的心。我们终其一生寻找契合自己灵魂的味道,就是为了找到曾经品尝过的,有关于爱的味道。所以,每个人对美食的要求都是不一样的。青团也好,软萩粑及其它地方的清明粑也罢,都是食于春天的恩赐,用传承的爱代代相成,沿袭成独特的地方美食。
在网上看到一句话:“一个讲究的传统美食到最后真会成为一种文化,非常值得被珍惜和传承。”我想:清明粑,也是这样的一种饮食文化。食物的丰富与延展,和时代的发展的关,有些我们小时候因饥荒而吃得害怕的食物,到了今天成了难得的美食。所以美食,从不是绝对的,只是刚好应了景应了季节,应了那时的心情。
心怀清明,则万物清明,连同日常的美食也有了清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