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门儿,往北去,往右拐,从人家屋后走过,穿过一片小树林,绕过荷花塘,再拐三个弯,便把村子抛在了后面,眼前突然冒出一片天高地阔的平原,望不到边际。沿着一条几十年未改变模样的田间土路(乡亲们叫生产路),我一步步走向田野的深处。
夕阳西下,天空湛蓝,迎着温柔的南风,舒坦得很。
秋庄稼归仓了,他们的秸秆被粉碎了。由于今年的雨水大,所以高些的地块已经播种了小麦,低洼的地块儿土地潮湿,还没有耕作,但这并不影响田野的空旷和辽阔。
小路两旁是茂密的野草,野草已经枯萎,在深秋的风中摇摆着。仿佛是阳春三月,所以它们在风中是舒服地摇曳,而不是在寒风中颤栗。
将这一片辽阔的黄土地一分为二的是一条普通的八里河,它比不远处的翻身河窄多了,它从西南方向蜿蜒而来,向东北方向曲折而去,在数里外汇入了翻身河。跨过八里河上的小石桥,已走过约有一半的路程,继续前行,便到了与小村遥相对应的小李海了,小李海是另一个行政村,不用说,我已经出了村界。由村界我想到了乡镇界,想到了县界,甚至省界和国界,无论大小界,边界两端,并没有我们想像中的天壤之别。
我继续前行。
脚下的这条路,历史上曾是连接南北两个行政村(以前叫大队)的交通要道,也不知从何时起就有了这条路。据村里九十多岁的族老老三爷拈着白胡须回忆说,他记事时就有了。真的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如今,东西不远处,各有一条多年前修的水泥路,这条路上的人流和车辆便几乎完全转移到了那两条现代化的大道上,因此,脚下的这条原始的黄土路,便很少有人来往,显得十分冷清,只有春种秋收时,才热闹一阵子,过后,仍旧冷清,寂寞。但是,这条路却成了我散步的最佳选择。它没有机动车辆经过时的噪音、喷出的尾气以及扬起的尘土,不用为电瓶车经过时,路人不自觉地往边儿上躲闪,更少有相识的人相遇时的互相招呼,我可以默默无声地迎着微风前行,听得见自己时急时缓的呼吸声,听得见在坎坷不平的路面上行走的脚步声,听得见“轰”的一声响,那是被我惊飞的一群在近旁野地里觅食的麻雀,听得见高压线上的喜鹊正喳喳地吵架,见我走近,又抖抖翅膀互相打着招呼飞向远处。有时候,我停下来,伸懒腰,深呼吸,嚎上几嗓子,不怕有人听见笑话(也没人听见),用不着难为情,心情那么舒畅,空气那么新鲜,晨风阵阵,既无风沙扑面,又无寒风的凛冽。
我一个人走在这条野外小路上,小路并不是羊肠小道,它是笔直的,只是个别路段不太平坦,磕磕绊绊的,对我这个年逾七旬的人来说,有些不适宜,但因为它很幽静,空气好,没干扰,我还是首选了它来散步,好在是大白天,没什么急事儿去办,也没什么闹心的事儿纠结,走路不必步履匆匆,选准落脚的地方,稳步前行,不用担心摔跤。精神上没有任何压力,身心十分轻松。遇上一段比较平坦的路面,我可以快走几步,否则,就慢行。一路上,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实在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红尘之外的人。我觉得,这条路是专为我留下的,它原始,沧桑,陈旧,荒僻,但它丝毫没让我嫌弃,它为我在乡间小住时,提供了一个理想的散步又散心的场所。它有它的长处,也有它的不足。话说回来,尘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和物?瑕不掩瑜或美中不足者居多。我默默告诫自己:你既然爱上了这条路,就不要求全责备,求全责备,只能纠结不已,徒增烦恼,不如顺其自然,放松,轻松,愉快地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