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从农村走出去的人,谁没有一份浓浓的故乡情呢?故土难忘啊!故乡,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是令人魂牵梦绕的地方,那是人的根脉所系所在。
朗韶大坡是茂名北部的一个山旮旯乡镇,那是我的故乡。大坡远离都市,空气清新,环境优美,风景宜人,是名副其实的“广东省生态乡镇”。但是,大坡也有先天不足,那就是区域优势不明显,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流动人口少,经济发展缓慢,就业环境困难。因而,大多数年轻人只有离乡别井,外出打工,闯荡世界,或者读书或当兵改变自己的命运。
20世纪80年代,正是我读小学的时候。那时,我在大坡中心小学读书,每天见到的只有通往大坡造纸厂那条横亘在大坡河上的铁索桥,桥面用木板铺设,桥下河水奔腾,走在桥上摇摇晃晃,挺吓人的,如果有人恶作剧,在桥头用力摇晃铁索,胆小的更不敢过桥了。家乡桃杏村也没有桥,只有一条漫水的河坝,这条河坝成为村民与外面接触的唯一通道。如果要坐班车到高州城,或者到大坡墟办事,都得蹚过这条漫水的河坝。河坝不长,八十米左右,由于坝面长期被河水浸泡,长满青苔,坝面非常滑,稍不留神就有被河水冲走的危险,如果没有大人的陪同,父母亲是不会同意小朋友独自走那条河坝的。记得我读六年级的时候,母亲为了让我吃上月饼,她冒险把月饼送到学校。回家的时候,因河水湍急,走过坝面时,不小心踩到了青苔,脚下一滑,结果被河水冲走了,幸好,被路人及时发现,把母亲救了起来。这件事情,母亲一直没和我提过,是后来才听大姐说的。老母亲,老母亲哪!要我说您什么好呢。
村中没有一座桥,村民的出行的确不方便,不但危险随时袭来,而且危及财产生命。后来,镇政府和交通部门多次勘察、调研,最终在河坝上游二三百米选址修建了一座桥,这样,村民出入大坡或坐车到外地办事就方便安全多了。桥建好之后,有的村民开始往外面跑,做点小买卖补贴家用,我的父亲算一个。父亲是一个很要强的农村人,读书不多,但也有一点文化。那时,父亲在桃杏大队当会计,打算盘是他的拿手好戏,可以左右手同步打算盘,在大坡小有名气,经常被镇政府或者其他大队请去做经验介绍。改革开放后,父亲也像其他人一样,经不起“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诱惑,弃政从商,走南闯北,跑北流闯柳州,做点小生意,没日没夜奔波劳碌,却乐此不疲。最后,父亲落脚高州城,在秀川图书馆旁边开了一家名叫“菜根香”的大排档,生意红红火火,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我,也沾了父亲的光,有机会来到高州城见世面开眼界。
建三鼎桥对家乡三鼎村来说,算是一件好事多磨的事情。三鼎村前有一条大河和一条小河绕村而过,终年奔流不息,两河交汇是一片农田,村民习惯叫作三等垌。三鼎村不大,群山怀抱,整条村二十多户,一百多人,天天生活在绿树掩映当中,挺惬意的。
以前,村民要到桃杏村委会办事,或者趁大坡墟,学生上学,都要蹚过村前的那条小河。小河河面大约五十米,平时村民都要跨着一个石墩又一个石墩过河,学生落水事情时有发生。小河河水尽管不算很深,然而,发洪水的时候,村民也只能望而却步。因而,村民们十分渴望当地建一座桥,解决出行问题。
二千年前后吧,有一个老板愿意在三鼎村投资修建小水电站,村民们不由分说,不等不靠,采取以地换桥的方式,献出自留地修引水渠建水电站,父亲三兄弟献出的自留地最多。父辈们这种用心用情用力支持公益事业和大公无私、乐于奉献的精神值得我们晚辈学习,那也是三鼎村吴氏家族倡导尊崇的“三让家风”的真实写照。
十五年前的那场“9.21”特大洪水,我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那年,大坡遭受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三等垌那百亩良田被洪水吞噬了,淤泥垃圾堆积如山,一片狼藉。庆幸的是,三鼎村那座桥却安然无恙,仍然像一条小龙一样横卧在小河上。经历过洪水洗礼的三鼎桥尽管屹立不倒,可是,桥墩却被洪水侵蚀了,出现部分掏空现象。经过乡贤多方奔走,上级相关部门拨出专款五千元维修加固桥墩,小型轿车还能勉强通行。
去年10月20日,大坡再次遭受到特大洪水的袭击,大河和小河聚拢而来的滔滔洪水,像猛兽一样直逼三等垌那片百亩良田,三等垌瞬间变成一片汪洋,三鼎桥经受不住洪水的再次肆虐,桥面不但被洪水掀翻,还被冲出几十米远,桥墩断裂变形。
洪水慢慢退去,三等垌那片农田不但被洪水冲毁了一大半,河堤也被冲垮了,村民颗粒无收。看着那片狼藉的农田和被冲毁的三鼎桥,村民们老泪纵横。唯一出行的桥就这样没了,村民们焦急万分,却束手无策,也无能为力,修建一座桥那要多少钱哪!没有政府的支持,三鼎桥将会从此销声匿迹。村民们天天站在桥头,翘首以盼三鼎桥再现往日的风姿。
令人欣慰的是,洪灾过后,大坡镇政府和交通部门立马派出技术人员现场勘察,作出先修便道再建桥的决策。很快,三鼎村的便桥就建成通行了。我常常想,距离三鼎桥再现雄姿之时应该不会太远了。
原载《羊城晚报》2024.1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