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朗韶大坡三鼎村村边有一片百余亩的农田,一大一小的两条河绕着那片农田飘然而过,两河交汇的那片农田,村民习惯叫它为三等垌。那片农田水分充足,灌溉方便,土地肥沃,适合种植水稻、小麦、玉米、花生、黄豆、番薯等各类农作物,全村一百多口人就依靠那片农田休养生息,养育了一代又一代。
上世纪七十年代,村民都喜欢在三等垌那片农田种植水稻,一年两造,分早造、晚造,“整地、育苗、插秧、除草除虫、施肥、灌排水、收成、干燥、筛选”是水稻种植必不可少的工序。水稻成熟时,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金黄金黄的稻浪随着飘拂的清风此起彼伏,后浪推前浪,一浪胜似一浪。冬种时候,村民们会间种小麦或花生,种番薯时会插种萝卜。那时,还没有分田到户,村民出工实行工分制,村民出勤不出力时有发生,出工时也有稀稀拉拉、懒懒散散的现象。到了按工分和人头分稻谷或农产品的时候,有的村民干起偷偷摸摸、损公肥私的事情,有时为了芝麻绿豆小事或蝇头小利而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为了生计,有的村民把省吃俭用的粮食挑到粮站去粜以换取现金;有的村民人口多,粮食不够吃,还要到粮站去籴米,经济拮据,入不敷出,生活步履维艰。
改革开放后,农村分田到户,三等垌的那片农田按人口分到了每家每户,各自生产,自食其力。村民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各自的农田上除了种植水稻外,还根据时令种植花生、番薯、四季豆之类经济作物。后来,为了响应上级党委、政府“调整农业结构,提高经济效益”的号召,村民们都在三等垌那片农田广泛种植遁地雷和齐尾香蕉。每当香蕉成熟季节,蕉叶葱葱茏茏,绿中带黄,蕉海一片,一年四季,常青常绿,一阵风吹来,蕉叶飒飒作响,绿影婆娑,如婷婷玉立的少女舞动着身姿;蕉假杆上缀满果穗,一梳梳果穗环绕着蕉假杆,果序疏密有致,果穗青中带黄,在风中左右摇摆,阿娜多姿,摇摇欲坠;每到冬天,为了香蕉果穗不受冻,村民特意为果穗包裹着一层薄膜,五颜六色,眺望蕉林,犹如穿着不同服色的少数民族姑娘在半空中翩跹起舞,外来人员看着那片莽莽蕉林赞不绝口,打趣地说:“你看,种香蕉就是富得流油,连香蕉都穿上了花裙子!”
村民们靠着种植香蕉富裕起来了,一栋栋香蕉楼拔地而起,放眼看去,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蔚为壮观。九十年代初期,随着改革开放的纵深发展,村中年轻人纷纷洗脚上田,另谋出路,到珠三角地区打工,闯荡世界。留在村中的只有老弱病残的老人或天真无邪的小孩,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巢老人或留守儿童。而那片农田自然而然地很少人去耕作了,任其自生自灭,渐渐地,变得荒芜起来了,杂草丛生。这样一来,那片农田也别有一番景致了!老年人在那里放牛,小朋友在那里追逐嬉戏打闹;小鸟们飞落在草丛中叽叽喳喳互诉衷情;恬息的野鹤突然从草丛中扑腾而起,向着河的对岸斜飞过去;蝴蝶蜻蜓傲然屹立在草尖上沐浴清风翩翩起舞;老鹰在空中盘旋,俯视着出没在那片农田上的蛇鼠,霎时俯冲下来,用它那锋利的双爪紧紧地钳着蛇鼠猛窜上天穹,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炊烟,慢慢隐没于天边……村中老人看着那片丢荒的农田,觉得怪可惜的,于是,拿起锄头把它垦复成小田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或种花生,或种玉米,或种水稻,尽一份绵薄之力耕耘着那片曾经辉煌一时的农田。
2010年9月21日,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长驱直入,三等垌那片农田瞬间变成一片汪洋,高深莫测。洪水退后,那片农田覆盖着河沙淤泥杂物,堆积如山,高达2-3米,鸡鸭猪狗,横尸遍野,满目苍夷,一片狼藉。眼巴巴地看着那片农田被洪水淹没,被洪水吞噬,村民们却束手无策,无计可施,心像打碎了五味瓶,甜酸苦辣齐涌心头,老泪纵横,悔恨自己没看好那片农田,责怪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上级拨出专项水利经费,力挽狂澜,想方设法把三等垌那片农田恢复生产,动用推土机、钩机、铲车,清除覆盖在农田上面的泥沙淤泥杂物,修复部分水利设施。然而,工程量实在太大了,那片农田只有百分之三十勉强能种植花生和玉米,余下的却再也没办法复耕了。
世代务农的农民的命根子在农田,农民的生活在农田,农民的多彩人生在农田。农民对农田的情谊犹如鱼和水,水没了,鱼就没有活的可能了;农田没了,你叫农民该如何生产生活呢?难能可贵的是,尽管前路茫茫,我的父老乡亲们却不怨天尤人,而是振奋精神,生产自救,自力更生,让我们感受到了众志成城的力量和智慧。目前,故乡那片农田,绿油油的,生机盎然,希望在田野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