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从来不是文字的随意堆砌,而是诗人以精神为骨、以情怀为魂的修行。诗人首先要筑就属于自己的精神体系,让零散的思考凝结成独特的生命认知,再以独树一帜的表达,让这份认知在诗行间落地生根——这是诗的根基,少了它,文字便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
真正的诗,往往始于对语言的“放下”。不必困于辞藻的雕琢,当情怀足够真挚,自能冲破语言的桎梏,直抵人心。诗从生活的具象中来,是檐角滴落的雨、街头飘动的叶,却能在落笔时潜入精神的内核,让寻常事物生出不寻常的意味。这其间,虚与实当如呼吸般自然交融,无需刻意衔接,实景的描摹里藏着虚境的哲思,抽象的感悟中映着具象的温度,浑然一体,不着痕迹。
而“他叙述”,恰似观照自我的一面镜子。以第三人称落笔,“我”化作“他”,“他”又映出“我”,跳脱开主观视角的局限,方能以更周全的目光审视生命,让表达既有旁观者的清醒,又含当局者的深情。如此,诗中便有了更广阔的天地,能容下多面的人生与复杂的心境。
只是,诗在彼岸,“我”在此岸,渡向彼岸的舟楫,需在两个叩问中寻得:一是“想表达什么”,这是诗的方向,若心中茫然,笔下便只剩散乱的字句;二是“如何表达”,这是诗的路径,要在传统与创新间找到平衡。传统诗歌以意象为舟,托物抒情、借景言志,而叙事诗则需在此之外,为读者搭建可感的情境,让意象与故事共生,让读者能循着情境,走进诗的深处。艾略特曾言:“诗不是情感的放纵,而是逃避情感,诗不是个性的表述,而是逃避个性”,这“逃避”并非舍弃,而是将情感与个性沉淀、淬炼,藏于情境与意象之后,让诗更显沉厚,而非浮于表面的宣泄。
这份沉厚,还需以敬畏之心守护。写了宁愿不发表,也不愿让粗糙的作品玷污诗的纯粹,这是对“自己的羽毛”的爱护,也是对诗歌的尊重。诗人更要常怀自知之明,清晰知晓自己所处的位置——既不妄自菲薄,错失表达的勇气;也不妄自尊大,混淆自我与诗的边界。正如佛经所言,鸟的飞翔需倚仗慈悲与智慧两只翅膀,写诗亦然,既要怀抱着对世界的慈悲,以真挚的情怀感知万物;也要拥有洞察本质的智慧,以清醒的思考提炼内核,缺了其一,诗便难以前行。
如此,无论是婉约如茶诗,在清浅的意境中藏着细腻的心事;还是豪放如酒歌,在铿锵的节奏里奔涌着坦荡的豪情,皆能在自己的航道上,稳稳驶向诗的彼岸。因为它们的底色,都是诗人以精神为基、以敬畏为帆、以热爱为桨,在传统与自我的平衡中,寻得的独属于自己的渡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