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羊（组诗）

那些羊

那么多羊，在山坡

在草地、在牧羊人的羊圈里

每只羊都有标记

那是牧羊人，相互之间的默契

不同的色号，预示

哪些羊，在暮色中将要走上哪条路

它们不紧不慢地吃草、走路

偶尔，会为走神的思想

挨上两鞭

或许是牧羊人，一时兴起

落下的。它们也无法去找另一只羊

拼凑这零碎的遭遇

它们跟进牧羊人的脚印

被一场场雨模糊

深一脚、浅一脚

稍微走远一些，就会担心

横生而出的迷途

遮挡，原本走熟的路

牧羊人与羊

羊低头吃草的时候

牧羊人正抬头望向远方

那里生活着另一个他

并不是牧羊人的身份

此刻，另一个他也在抬头

望着一个方向

他们的视线，始终没有碰触

或许，有一两缕风

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羊还在吃草，只能吃这些草

它们还到不了别的地方

不认识别的草

咀嚼的动作，也是千篇一律

偶尔会与别的羊

争抢一株草

他们相互攻击的样子

像两块积雨云撞在了一起

会闪电，也会下雨

然后又飘走

更多时候，沉默大于整个世界

他们把对生命的认知

圈进一个村庄里

默写下参差不齐的时间

一群羊进了羊圈，一个人进了房子

而后是一大片黑夜

所有的庆幸

是黎明，还会在不远处露出

被卖掉的羊

被卖掉的那只羊

会在屠宰场

听到，一声声悲痛的叫声

打破所有沉默，却无法挡住

那把锋利的刀子

抵达一个禁区

所有来到此处的羊

都会为生命发出最大辩解

尖锐却又无用。剩下的那些羊

还在等待被卖掉

总要绕一些路走

牧羊人所有的能耐

是一波一波地送走羊

像是被抽掉的烟，一根接一根

在那片草地上

他记着青黄的日子

也记得，村子里进进出出的人

那些走地太远的

只能，提起一个模糊的名字

村庄里的日子大多是平静的

与羊相处久了

身上难免沾染羊的味道

他甚至，也会把自己当成一只羊

穿插在村子里

偶尔，躲避一只强势的狗

他没有那只狗的架势

也不会犬吠。总要绕一些路走

那个不吃羊肉的牧羊人

他从不吃羊肉

害怕面对一只羊的血肉

就像害怕面对

镜子里肆意妄为的苍白

为此，他把所有的镜子敲碎

让风从一个方向吹

每当经过坟墓时，他能够

想象出在别人的宴席上，见过的

那盆羊肉

也会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上

天依然那么蓝

当所有羊

偏离了牧羊人的眼眸

当牧羊人眼中，再也没有了羊

山坡上的草开始疯长

有些话，他们终究没有说出

锈蚀在一段时光里

被阳光一照，那些雨过天晴的云

消散的不留一丝踪迹

天，依然那么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