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五月,风和雨都来得比较勤,也走得比较匆匆忙忙。一条弯弯的山区路,蜿蜒直达鄂北丘陵山岗小村湾,在离城六里多远的乱石河,就是我老家村湾的别称。在这浅夏的时节,在我老家门前的老槐树,先是满树槐花如银似雪地璀璨夺目,接着便被一阵缕缕的暖风一吹,就像都抱着动荡不安的自己,怅然若失地坠落于地上,或飘浮在门前的池塘里。它们这些玲珑别致的小花,不仅像一只只玉蝶集结在一起,在微风中翩跹曼舞,也像一串串风铃,在暮色里浅吟,一个转身,把最绚烂的青春,交给了浅浅的夏天。
初夏的风,吹走了暮春的最后一场小雨,想让地里茁壮的麦苗,站在故乡的路口,像我的目光一样,深情款款地茂盛着沧桑的故乡。初夏的光,不炽烈,我趁着暖暖的微风,漫步在故乡的乡间小路,草地上的雨露,以及我脸上拂过的和风,似乎都在让我看来,是很清新的,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草幽香。我举目远望,满眼都是盈盈的绿,满眼都是浅浅的湿气,像一股仙气,氤氲在田野间。这一场又一场的风,就像一个个朴实无华的乡民,褪去了春的羞涩和朦胧,风风火火地,像奔赴一场五月之约,静守着乡村故乡时光荏苒的恬淡。
夏悄悄地走来,带着激情与奔放,在春的尾流里展开裙摆,像与一席之地的四月芳菲天争艳,与五月天争鸣。这初夏时吹过我故乡的风,不巨大,也不闹猛,更不高亢。它像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赶来,如一名江南绣女,把我们最喜欢的江南美景,捣鼓成一幅幅优美的丝绸,像在故乡的田野里,缓缓地展开,被那轻叩的快门声,在蓝天白云间,刻下了永恒。
浅夏的时节,风吹过我的故乡,虽在我老屋后的山岗,不仅有几朵郁金香开了,在我门前的池塘边,也有一棵栀子树开花了,更不用说,它们一个红得欲滴,一个白得耀眼,像都散发着淡淡的迷人芬芳。但无论如何,我总喜欢故乡田野里的东西,比如我家菜园田地里的白菜汗菜,和那满地金灿灿的油菜籽呀,那些可是我一家人所辛勤劳动获得丰收的成果哟!还好,我在菜园里与一株老桑树不期而遇,看着许多红紫相间的桑葚,我真馋得直流口水,赶紧摘了几个放进嘴里,一种酸甜麻的感觉浸润过全身。唯有遗憾的是,在我的手上,在我嘴巴里,我的牙齿间,都几乎沾染了嫣红的汁液,不管我咋弄,总也弄不干净,就像一个大花脸猫似的,忤在那,生怕人笑话。就在那时,我倍感我,像似又回到了那个无邪天真的欢乐童年。
在田野里,我像闻出了麦子成熟的味道,像听到了玉米拔节灌浆的声音,像捕捉到了蜜蜂尽情追戏的恋情。五月初夏的风,翻动着金色的麦浪,像一首轻快宛转的歌,悠扬散发着大自然生命昂扬向上最快意的人生,最质朴的情怀,最有诗意的生活味道。它像攒足了劲儿,想要把贵如油的喜雨引来,洒向贪睡的荷叶,让青波里三三两两的碧荷伞状,萌发出莲的初恋,构思出一幅荷花月下水中央爱的神话。
五月初夏的风,像一丝丝绵绵的情,像一丝丝痴情的恋,在清澈的故乡秀水间,续写着我们质朴的乡愁,温暖着我们湿冷的心房。因为故乡有初夏的风吹过,我们的故乡才有了属性的灵魂和生机,像无私奉献的默默给予,让我们懂得了什么是付出,什么是感恩,什么样的歌,像泉水一样哗啦啦地欢唱;什么样的爱,像少女的秀发一样绵长;什么样的情,像野花与杂草的香一样芬芳。五月初夏的风,是清风,五月的绿是新绿,五月的故乡,是我最热恋的故乡。风叩门而入,不疾不徐地吹拂着我们,一年又一年,风声古旧而温和,温凉幽香而又恬淡,就像我们的生活一直这样平淡无奇,哪年哪月都不缺酸甜苦辣咸,都能看着激情的烈日,在浓密的树荫下,溅起一片细碎细碎的弧光。
初夏的风吹过我的故乡,在即将丰收的田野里,让这一束束小小的紫色花穗,在苜蓿柔软的枝条上,悠闲地随风摆动,如同夜空闪烁的繁星,更像少女甜美的笑靥。也许在我们童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年代,我会和小伙伴们一样,纵身一跃,躺在这苜蓿花散香的草地里,静看蓝天上的白云游走,拈花细数各自独特的心事。也许初夏的风,把我老家的树木摇起时,我像似听到奶奶泼出一团的水声,从高处跌落,浸满我的全身,让我身心既有一种寒凉的感觉,又有一种亲切的抚慰,很容易让人回返到小时候,倚在奶奶的怀里,很认真地听奶奶讲她小时候被地主赶到山里放牛,忍受着又冻又饿的凄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