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12首)
就要蘸着月光和露珠
那样倒在镰刀下的麦田
不会喊疼
多少父辈这样
穿过窄长土垄
任麦芒刺透裤脚和袖筒
我们和他怀里丰收的庄稼一样
带来酸楚和满足感
芒种,记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布谷鸟来的频繁
仿佛小满后雨季一样
柔软低鸣一半来自蔚蓝
一半来自金黄麦田旁的老杨树
我不用找寻它具体方位
也不用看麦粒是否爆满
它是故乡忠诚布道者,用声音
隐藏了丰收年景
黄色,绿色,蓝色,灰色相互点缀
石榴树上红灯交头接耳
指引每一个回家割麦的男人
自带星火的赶路人
像,逃避什么
宽阔的人行道他总是选择最里边
一棵树,一棵没有名字的野草
黝黑脸庞偶尔也嘴角上扬
孩子升学,家乡庄稼丰收
找不到更多理由狂欢
他们,或者说我们
在这里并不为延续繁衍
只为从柏油路的影子里
抠出另一块石子
都是一盏灯,无需折射
这是一群自带星火的赶路人
5.20,我们不再谈起爱情
仿佛一道悬挂人间的命题
等待白昼解救
四点半的凌晨已不再黑暗
月亮露出半块疲惫脸颊
在第三层铁皮房上
这里说的最多是生存和故乡麦田
即使5.20被一些人如同篡改的副本
用来欺骗
呓语,呼噜,夹杂颠倒的梦话
唯独没听见爱情
或许这里不适合表白和吐露
铁皮房用坚硬包裹一颗颗坚硬的石头
墙说
连日阴雨,它的腰已开始突兀
像一个大写凸字
一些暗物质时刻准备逃离
是地基深陷
还是虚空那样光
藏着几顿重的日子
它不是一天才呈现坍塌的危险
我也这样,逐渐躬起的后背
肋骨如一块块生锈红砖
想要挣脱禁锢的皮囊
丝瓜,爬山虎,时常用绿色
伪装锈迹斑斑的肉身
榆树沟的夜
风是这里的原住民
生猛,坚硬,凉
我找不到柔软词汇形容它
来的时候铺天,盖地
去的时候晴空万里
零下二度这是立夏后第五天
一场雨夹雪带来冰冷事物
星子像被洗涤过
在最高草尖上摇摇欲坠
今夜会有调皮的几个滚下
像狼的眼睛照亮榆树沟
雨的第三种声音
一排排,被风裹挟的弹珠
铁皮房传出鞭炮裂响
草原之巅,雨好似脱缰马匹
一蹄一个坑洞
黑土有自己属性
敞开柔软接纳馈赠
一唱,一和
两种声音在塞北相互交织
一定还有第三种声音
顺着坡道下滑
故乡的麦芒跨越千里蘸着露珠书写密语
青春辞
伸开手掌
曾经那个十指纤纤的少年已不知去向
被生活淬炼掌心
四个老茧如闪亮凸起的恒星
每一个都是属于自己勋章
在沟壑纵横的纹路里找寻出路
一次次索取,一次次没有结果
丢下铁锹拿起锤子的汉子
木头和铁之间都有属性
顺着生命线蜿蜒盘旋找不到宽阔平原
也曾叹息命运交错
仍要一步步向前
青春就要绽放火花,八零后
还没有老去
落日即景
六点到六点半下坠的厉害
三万英尺到最高那根六米钢管头顶
只用了几秒钟
是某种暗示
一只灰色斑鸠飞过巨大的落日
隐身树林深处
他们也收起翅膀
收起电锯,电动扳手,锤子
八米高的脚手架
到人间还需要多久抵达
解下安全带
仿佛一粒粒尘埃落在围挡外的水泥地上
春天的台阶
仿佛能听见攀爬的声音
从低到高,还是从高到底
我无法捕捉春天真实的样子
它善于变化像风飘忽不定
当黄土解开衣襟裸露宽阔的胸脯
那一定是蚯蚓从梦中醒来
黄土之上有过冬的油菜和蒜苗
它们让荒芜看起来并不寂寞
绿,像指引的灯
杏树高于尘土梨树高于桃树
然后是深入云霄的白杨
白的,红的,你看那些花儿
春天的台阶每一步都似故人
一个简单的午后
分的活上午干完了
当他们从脚手架下来
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简单午后
洗衣服是闲暇之余最幸福的事儿
那些渗透的铁锈,油渍,木屑
一次次浸染肌肤留下勋章一样的印迹
他时常用刷子想刷掉农民工的称谓
可每次不得不放弃拾起掉落的三个字
揣在胸口
有些符号会伴随一个人很久
当衣物在晾衣绳上随着光芒摇摆
像极了一些人凉薄的一生
五月,记
围挡外,桃树散发诱惑
不热烈也不冷淡
像极了围挡内这帮打工的男人
苦和甜早已是身外之物没得选择
麦子应该吐穗了
拔节向阳的植物们
趁五月还能抱在一起相互温暖
抓紧去爱吧
铁管,钢筋,电锯,锤子
在布满老茧的手中
都有属于自己的爆破音
最高那层脚手架距离故乡198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