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组诗）

一.

还有什么是属于他的

滚烫的铁锤锐利的铁钉

稍微停顿后

又狠狠砸下去

当一切变得心甘情愿

那有什么该干或者拒绝

只要能换来馒头和菜

即使悬挂十米高的钢筋笼子上

人到中年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唯有紧握的铁锤和深入木方的铁钉

时常让他心怀愧疚

二.

他开始自嘲

松弛的眼角时常让沙粒迷路

浮夸的脚面却找不到理由停下来

人到中年

就像窗外那棵白杨停止爬坡

蹒跚的褶皱一年比一年暗淡

子女偶尔也会埋怨他，懂得少

不会排除某些生活的旧疾

父母的苍老和他的收入

越来越背道而驰

还好妻子会叮嘱他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

不嫌弃这个颓废的中年男人

三.

在母亲面前

又一次变成孩子

紧绷的弦一旦放松

鼻涕，咳嗽，接踵而来

仿佛感冒也变得委屈，脆弱

知道，到家了

坚强那是外人对一个中年的评价

心底那寸柔软留给家人

在异乡经常空着肚子，他们说

吃饱不想家

我觉得还是想着点比较好

虽然会饿，会孤独

四.

安静的像夜色中一块块补丁

他，他们……甘愿这样

躺在黑夜的怀抱里

治疗白昼的饥饿与疲惫

允许，铁锈，木屑，和平共处

哪怕爬满脖颈，胸口

甚至鼻孔里

即使它们用尖锐咬着，他们

早已不在乎

身外之物终究难以占据内心深处

人到中年

越来越通透即使一身尘土

五.

诺氟沙星，阿莫西林

健胃消食片

感冒冲剂，布洛芬颗粒

这是我兜子里的

老张兜子里除了这些

多了几盒降压药

看似和人到中年无关的事物

已成为出门必带的沉重

早，中，晚……

我们靠它们缓解稀释疼痛

时间长了我们也成为某人的药片

六.

坦然接受命运

是这群男人酒杯溅出最辛辣的感悟

被岁月磨平棱角的肉身

好坏，得失

他们都不再追究根源

有工地可去有铁锤可握已是幸事

白酒从精致到散曲

香烟从硬盒到烟卷，都能吞咽

包括铁钉刺透脚底的疤痕

眩晕，面对十多米脚手架

他开始小心翼翼，不敢低头

手心的盐巴融化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