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木匠父亲
文/王永
一声声压低的抽泣,惊醒了我的梦,昏暗的灯光下,父亲的脸越发清瘦。我知道父亲不敢大声啼哭,怕惊醒我的沉睡,是什么让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深夜啼哭?他一定是遇到了难处或委屈和无助。
事情是这样的,那是我八岁上一年级的时候,下课因为闹着玩,被同班和几个高年级的同学压倒。小腿处正好有半块青砖,当上课铃声响起,我却立不起来,一个人害怕的在操场哭泣。班主任杜老师,跑到我家里告诉父亲我的情况,然后父亲从学校背着我回家。歇了许久还是站不起来,又找了同村捏骨头的医生,捏了捏我的小腿还是不见好转。父亲就连夜把我送到内黄县医院,现在都想不起来父亲是怎样把我送到县医院的。当时已经是晚上了,医生已经下班了,我记得在医院等了好久才拍片,记得医生把我的小腿拉直,疼的我直哭,然后打石膏送入病房。
父亲的啼哭惊扰了我的沉睡,或许当时父亲的压力太大了。因为家里当时正在盖房,我的爷爷奶奶和大伯,叔叔,都在河北省,父亲为了照顾我,家里就剩下母亲。可想当时父亲心里有多着急。
我不能下地,上厕所成了问题,父亲就给我找了小水瓶,扶着我坐在床上,把尿尿在瓶子里,然后父亲再倒在厕所里。大便都是父亲抱着我上厕所。就那样度过腿受伤的第一个夜晚,其实从那以后我没有看见和听见父亲啼哭,或许他在病房外面也哭过。,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父亲是个木匠,从十几岁就在他师傅家学习打家具。后来学成后他也教了四个徒弟。认真,严格,做活细致,是徒弟和街坊对他的评价。
我家的拉车,饭桌,梯子,碗橱柜,木箱子,大衣柜,板凳,椅子,床,窗户,门子……都是出自父亲之手。因为嫁给了一位木匠,母亲也学会了拉大锯和钉钉子。
记得有次不知父亲从哪儿买了一本家具大全,上面都是各式各样的组合柜。在那个年代的农村,那是最新式的家具。父亲总是白天干一天,晚上干半宿,在他叮叮当当一个多月后,把他做的几件柜子摆放在一起,成为我们附近第一套组合柜。然后他刷漆,安装把手和玻璃,赢得了街坊一致夸奖。后来好几家邻居的结婚组合柜都是找父亲做的。
记忆最深的就是父亲和母亲拉着架子车,装一个碗橱柜,去乡里集市上赶集。他做的箱子和柜,总是比别的木匠早早卖出去,然后拉着我高兴地回家。
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是在祖辈留下的一间小平房里,当时那间房一半是砖一半是土坯,简陋的生活丝毫没有阻挡父亲用肩膀担起整个家的责任。
有次做饭的锅漏了一个洞,父亲就坐在地上,用锤子和其它东西,忙活了好长时间,硬生生把那个漏水的洞自己堵上了。在父亲的信条里好像没有他办不了的事儿,因为从小不在爷爷奶奶身边,他早早的学会了独立和生活。
父亲是我们村第一个去工地打工的人,因为他是木匠,当时的建筑工地都是砖混结构,需要木匠安装窗户,门儿,还有支盒子。父亲总是带着他的斧子,推刨,锯。去北京,天津,山西,等城市干建筑活。
有时一去就是一年,家里的活和五亩地留给母亲。每逢秋收种麦都是两个舅舅和妗子,哥哥姐姐们来我家帮忙。父亲是小学毕业,偶尔还会从远方写信回家,我经常在他歪歪扭扭的字迹里,感受父亲在外的不容易。有时几个错别字,把我和母亲逗的哈哈大笑。
从父亲开始打工后,逐渐和他变得有些陌生了,一年回不来几次,见到他跟陌生人一样。父亲对我特别严厉,恨铁不成钢那种。我从小没少被打,因为我挨打,母亲和父亲经常置气。
生活总是这样,在抬手和放手间度过。行云流水,白驹过隙。
转眼间,父亲七十了。我也到中年有了自己的子女。父亲多年不打我了,我也没有继承父亲的木匠手艺,他用过的,斧子,推刨,木凿……都在西屋棚子里落满灰尘。只是父亲当时的啼哭仿佛依然在耳边环绕和响起
作品简介:我的父亲是个老木匠,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在他师傅家当学徒工。后来他也教了四个徒弟,我和妹妹小时候,都是父亲的徒弟们看着我们。父亲从小就独自生活,因为我的爷爷奶奶大伯叔叔们逃荒逃到了河北省。而父亲后来一个人守着河南老家的祖宅生活,直到和母亲结婚。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就是个无所不能的超人,他对我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要能有他的一半成就,我早就有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