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组诗）

八月（组诗）

　一.

院子正变得宽阔

经不起摇晃的事物

喜欢跃过墙头或者从大门口溜走

母亲拿着扫把试图挽留

总有叶子为那些光腾出缝隙飘落

石榴树，葡萄藤，仿佛进入中年的男人

额头已凸现斑白

这个季节植物拥有同一张脸

除了几个莲蓬

荷叶举着半边自己

它已经没有多余花香可以给予了

二.

白昼正加快流逝

仿佛握在手中的沙粒

不小心就从缝隙中溜走

通常八点才落的日头

七点多已开始打蔫

闷热退的厉害

        村西那片玉米疯长

细长的叶子仿佛扁舟

从远处观看

在绿色的波涛中荡漾

三.

葡萄红了

你挤着我，我挤着你

像极了一家人

一棵树从春天发芽到秋天枯萎

总要留下点什么

它从不吝啬藏着掖着

心甘情愿亲吻你的双唇

季节总是这样斑斓

任那些光由葱绿到通红

让我不得不爱这美好的人间

四.

离开的人，在梦中有熟悉背影

只是他们已不再转身

时间会改变容貌定格成某一片段

忘记是件容易事儿

好比用锉刀，在愈合的掌心

锉出另一道沟壑

让你亲眼看见思念的裂痕

你看，月亮

在水中圆了缺了

        一次次自我修复

五.

如果，雨再大一点我害怕它会骨折

埋进泥土而抽不回左右两只手

像田野中无数坟茔下的棺椁

冲刷一次，就松动一次

显然，我的害怕是多余的

每当雨水砸在臂膀

每当叶子挨近泥土

它都会在摇晃中挺起腰杆

迎着冲击一次次弯腰后挺起

我仿佛看见

祖辈，父辈，在田间劳作的样子

六.

多久不曾这样

低头赶路的人早已忘记

月亮还能如此美丽。它，这一刻

和家乡柿子树上那颗

有着同一张脸庞

我一次次拉近聚焦试图透过它的眼睛

看见母亲和孩子们的倒影

藤下的葡萄也该红了

随着蟋蟀降低琴声

我需要借助外套

才能抵御吹近胸口的小西风

七.

有的叶子一出生，便落了

就像有的人

一出生就剪断脐带，只留下影子

在藤蔓枝头或者母亲的怀抱里

其实，昨天才刚立秋

他已感觉老了许久，叶面

在夏天爬满经文

凸起的褶皱开始泛黄

人到中年和秋天一起

深陷北风的犀利中

任你抱紧自己

用双手捂住缝隙中那些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