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渡（外八首）

桃花渡（外八首）

这里没有唐朝的肥沃

瘦弱枝条像老去的奶奶，蹒跚街角

等春风，敲开回家那扇门

故乡，如离开时一样

这一等，竟成为飘落那朵嫣红

逃荒时的拐杖已枯朽异乡

多少被砍伐的果木消失在尘埃里

乡下那些草民在“桃”的庇护所

远离纷争，守候“王”的姓氏

刀耕火种沿着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推动碾子，赶着春夏，秋冬

偶尔越过南墙嗅嗅来自故土的墨香

陈年，旧事

秃头的笔怎样造出新鲜

落日爬满离愁

黄的，绿的，白的要破窗而出

背道而驰的人任彼它们一次次模糊

这是第几次离开，他已不记得

流血的麦茬生出老茧

故乡不待见旧客

就像父母偶尔会唠叨一样

他，早已把远方当作避风港，隐藏

那些疯长的胡子

炊烟不懂乡愁

乌鸦盘踞旷野黑色遮挡落日

我们在各自的习惯里沉默

七月流火

云朵变得活泼

如雪，如糖，如烟雨

驶过童年的绿皮车又回到最初

小站和我互换了鼻子，眼

它长发翩翩我皱纹凭空出现

终于懂得白云深处不会掉落馅饼

更不会挥舞翅膀

除了抡大锤还没找到理由放弃

七月的流火映红日出

那些旧事

一半挂在人间，一半藏在厚土

被夹在中间的男人称为汉子

一棵草，高过悬崖

可以低头，甚至卑躬屈膝

面对父母和苍天

我愿意放低，再放低

用纤细立足尘世头顶自己的天

悬崖上，一棵草

抓紧缝隙努力活下去

任沙粒在风中飞舞

除了向上找不到理由退却

千层底已裸露出老茧

不敢松手任肉身一次次碰壁

疼痛是向上延伸的动力

大海在远方

喧，嚣

消散在咸腥味的暮色里

五十里之外，有广阔的蔚蓝

那是梦里才能遇见的海

这一刻，你是否会闭上眼

停止波澜停止思念飘远

她适合打扮一场风花雪月

用指尖牵引迷途

忙碌一天的民工靠嗅觉找到归宿

影子禁不起一丝风

我时常嘲笑自己，却不敢嘲笑

这帮抡大锤的伙伴

蒿草抬起头颅

怀揣宿命的露珠儿也有摇曳的浆

野草，赋

这帮穷亲戚如影随形

无论土埂上还是垄沟深处

哪怕墙角的砖缝里

有土，总能长出自己喜欢的模样

它们从不介意母亲会拧疼耳朵

即使举起铁铲

也会迎着光，对你笑

野火中燃噼里啪啦的尖叫权当作

重生

和它们待久了

我身上也繁衍草命

一根不为风雨折腰的骨头

人到中年

夜，正在磨墨

试图掩盖柿子的褶皱

唐河，拖着疲惫

潮湿的苇叶吹不响芦笛

除了白炽灯

他，额头的领地向后无限延伸

粗糙指尖也曾触摸过

花红，柳绿

大肚蛐蛐昨天已收起竖琴不再振翅

胡须和掌心的茧

支撑男人最后坚硬的羞涩

云层里的谎言

轻盈，如曾经那句“爱你”

你说过诺言沉重，你喜欢自由

雪，羊群，玫瑰……

七十二变魔法使我深陷囚笼

一贴膏药远不能根治

时间翻出旧疾撒满盐粒

作茧自缚的人，异乡为疗伤

找到借口

痴情种，男人比女人执着

天空任谎言弥漫

我找不到

签下薄如雪片契约的那张纸

秋日

十点四十九分

阳光填充着人间

远道而来的你迷路了

一层雾色阻挡的何止一人

伴随久违的脚步声

有人把种子带到远方

那些草呀，苗呀，也一并带走

房子不再拥挤逐渐成为院落

院落久了成为囚

我不应该走这条路

整洁的水泥掩盖了熟悉

曾经爸爸拉着的小推车，玉米，小麦

我撅屁股推着

坑坑洼洼路面脚步打着晃

日子深陷泥泞，用力才能过去

等我们连回忆都没了的时候

故乡成为冬日颤抖的空

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陌生

不曾翻过旧土，不曾埋下新种子

黄土地孕育了一代又一代

这偌大子宫还能生育多久

褶皱爬满大街，小巷

风凌乱了村口

是拒绝晚归者吗

落叶归根留下影子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