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10首］

陕西／空也静

1日子

身体是一个瓶子

装满煤油

揪住一缕白发

搓成灯芯

点燃

一点点吸干

体内积攒的油水

照亮日子

2清明

上完坟

斜靠着沙发

瞅着墙上的黑白照

发呆

一不留神

母亲便从镜框走出来

从怀里掏出一摞钱

递过来

3人间

人间就像一片森林

一棵树就是一个人

长着长着

一下子

就被时光砍倒

成为一截木头

一根根塞进炉膛

烟筒是通向天堂的梯子

灵魂会跟着云朵一起

在另一个世界

神游

4残局

远远望过去

麦地里一座座坟墓

仿佛零乱的棋子

在一张棋盘上较劲

一辈子

留下一片残局

无人收拾

5花朵

我心里盛开着许多花

被一只只伸来的手无情掐走

留下一片枯叶

如一滴泪挂在枝头

在风中

不停哭泣着

6油灯

母亲点燃油灯

一盏盏

挪到我身体里

照亮一个又一个梦

背井离乡的日子

却被现实一口口吹灭

黑咕隆咚的夜晚

我点亮一根白发

窥视着人间

7祭祖

坟墓如一座山

压在心头

石碑仿佛一把刀

一次次

捅向胸口

一根火柴引燃思念

泪水滴成

一阵雨

8杏花

春风从箱底翻出

一件花衬衫

洗了又洗

挂在故乡的枝头

晾晒

天黑了

却不急着收走

9扫墓

乌云在心头聚集

泪水落成一阵桃花雨

一根火柴点燃往事

一张张写满思念的纸钱

拍动着翅膀

蝶一样

飞向远方

落在母亲的身旁

10烧纸

风搬来一台验钞机

一张一张数着

用皮筋一摞一摞扎紧

递过去

母亲顺手塞在枕头下

穿上那件外套

对着镜子瞅了半天

说了一句

这颜色太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