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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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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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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啊父亲

在我的文章中,很少写父亲。直到现在,我也没有专门为父亲写过一篇文章。父亲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他是有恩的。我应该写写他,让认识和不认识他的人对他有所了解。虽然父亲离开我们好多年了,但是他在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父亲没念过书,可是他的兄姊们都念过。并且,父亲的大哥和二哥还干过账房先生。父亲上面有两哥一姐,下面有一妹一弟。我俩姑长得漂亮,都嫁给村干部过上了好日子。我小叔干瓦匠,在公社建筑队当掌尺的大师傅,一直干到了退休。尽管父亲只字不识,但是庄稼地的活儿样样精通。

父亲因为不认字,所以吃过不少的亏。单拿他干生产队长这角色来说吧-—安排社员干啥活儿,他说了算;年底算账儿,却是会计说了算。在生产队里,会计能当半个家,父亲得好话哄着他干活。

我曾经问父亲:“你为什么没念书?”父亲说:“你爷一大家子人,都去念书谁干活?”父亲的回答让我无法认可,于是就接着问他:“我大伯、二伯、小叔都不怕,你为什么害怕?”父亲说:“他们都爱念书,就我爱干活!”

可能是因为我问到了父亲的短处,所以父亲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他越是不喜欢我,我就越是怕他。在他跟前,我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惹他不高兴了再骂我。我常听邻居们说:你爹就是一个偏心眼子。夏天晚上在街上坐着风凉,你和你二哥在碾盘上睡着了,你父亲往家抱你二哥不抱你。有一回儿,他把你当成你二哥了,抱家去点灯一看不是,出来就埋怨你妈不提醒他!你妈说抱哪个还不一样?他说就老二当他的意。尽管这是一个笑话,但是我每回听了都会觉得父亲不该这样做!我知道,父亲做事不管是对还是错,我都不应该挑他的不是。况且,从邻居们嘴里听来的话,真假难辨,我不会全信。因为怎么说,我也是父亲的儿子。

父亲的脾气暴躁,是见火就着的那种类型。有一年夏天晌午,我坐在我家过道子门槛上,正听一帮撵绣花活儿妇女嘻哈聊天。这时候,来了一个外号叫金子棍的老头,他吵吵巴火地要找我父母亲告状,说是我到他家菜园子偷黄瓜吃。父亲闻声,就急三火四地跑出来,二话没说抡起大巴掌就要打我,把我吓得赶紧躲闪。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冤:“我没去偷他家的黄瓜!我没偷别人家的黄瓜!”母亲听了我的话后,她相信我不会撒谎。于是,她拉住父亲的手说:“孩子都说没偷了,他就肯定没有偷。是不是金子棍叔看错人了?”母亲看着金子棍,希望他千万千万别冤枉人,至少是弄明白了再说。那些绣花的妇女也站起来为我作证:“人家孩子在这哪也没去,怎么能去偷你家的黄瓜呢?!”谁知金子棍更加起劲地吵吵:“就是他,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父亲听了,就像浇了油一样火气更大了,他正要骂我母亲护小头的时候,我二哥从外面慌里慌张地跑回来。金子棍一看,立马改变了说词:“是那个,不是这个!”二哥一听自己被金子棍认出来了,立刻撒腿就跑。父亲一看就笑了:“这个小兔羔子!回来看我不砸断他的腿!”母亲白了父亲一眼,说了好多好话才让金子棍消了气。可是这一切,全被我听见且看到了。我愤愤不平地走回来,狠狠地瞅了金子棍两眼:“你好好看看我像是偷你家黄瓜的人吗?!”金子棍瘪了瘪嘴,不吱声了。父亲见我回来,也不再示威了。这件事也就算是了结了。父亲在处理这等问题时不问青红皂白,武断地下结论,轻则骂人重则打人,我对他很有意见。

在我和父亲之间,我母亲永远都是亲情的调和剂。她说:“你爹脾气不好是不假,但是他心里有你是真的。”母亲跟我说起了我小时候的一件事,她说:“你两三岁的时候,有一天吃朝饭,我把熥的一碗热水刚端上炕桌,就被你扒拉撒了,结果把你的腿烫起了大水泡,血淋淋的一大片,把你疼得嗷嗷叫,你爹急得饭没顾上吃,抱起你就往外面跑!”我问:“后来呢?”母亲说:“你爹把你抱到外村林先生药社去扎鼓,一气儿扎鼓了好几个月才好了。”这事虽然我没有啥印象,但是腿上的大疤告诉了我,曾经被热水烫了的疼痛是钻心的。当时,如果没有父亲当机立断抱我去救治,我的腿不知道会伤成啥样子了。所以,我母亲说父亲心里有我的话,我是坚信不疑。

母亲说我小的时候很顽皮,经常惹我父亲生气,他一生气就爱吼我,我不听他吼,他就用巴掌打我。母亲说起父亲打我的事,我也有一点印象--

我家后窗外面有一棵枣树,上面结了几个大枣,后院邻居我称舅妈的孩子让我摘给他吃。我那时个子矮,但站在我家后窗台上可以搂到枣,就这样,他在树下捡,我在窗台上搂着摘,一会儿的工夫就把树上的大枣全摘下来了。后院舅妈发现后,她把孩子打得哇哇直哭。我父亲听说了,扬言要狠狠地打我一顿!我一听,吓得撒腿就往外跑。可是,外面下着雨,又是秋天的夜里,正逢蚊子杠牙的时候,我无路可逃,只好将身体躲在街门外面的一侧把自己藏起来,结果父亲追出来没有发现我,又回去骂我母亲去了。我母亲跟他顶了几句嘴,冲出门来到处去找我。我听见母亲嗓子都喊哑了,也不敢走出来。我瞅着母亲向房东头的小胡同去寻不到我,又去河边的树峦子喊我的间隙,这才轻轻地溜回了院子,又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南屋家,在那里找不到能藏住我的地方,我急得要命,最后发现了一个大囤底橦在墙边处,我把自己像乌龟一样缩进后面藏起来,一点儿都不敢大声喘气。这时候,只听母亲哭喊着我的名字从外面回来,继续在院子里喊我。她见我还是没有应声,就一个一个的屋子里找寻起来,先从磨屋子,再到厢屋家,就连臭烘烘的厕所都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我的行踪。我的彻底失踪,把母亲吓坏了,我清楚地听到她声音里掺杂了悲痛欲绝的成分。无论如何,我都不敢吱声,只能静静地注视着母亲的一举一动。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心灵感应,母亲猜定,我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用眼睛注视着她,在心里面呼喊着她,希望能快点被她找到。母亲走进了南屋家,一眼就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她把囤底轻轻地挪开来,拉起我的小手,一下子把我抱在了她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那时候,我也呜呜地大声哭着喊着:“妈--妈!”真好像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母亲领着我回家去,她把父亲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她说:“以后不许你再吓唬孩子了!”妈的话很灵,从那天晚上开始,父亲不再对我区别对待了。

父亲脾气不好,谁都知道。那时候,我们一家八口人,一年四季的吃穿用度都靠父亲和母亲两个人劳动挣工分换得,所以干活累,父亲回家喝酒发脾气是常事儿。

父亲干生产队长,凡事都得亲力亲为,推小车也是第一个带头把车篓装得上尖了,还要往车梁上再上几铁锨,生怕别人不跟他学,要是发现个别人耍小聪明,他会上去指着鼻子吼人家。所以跟着他干活,没有人敢偷懒。父亲做事认真,要求别人咋地他自己首先做出表率。对集体的事,他从来没藏一点私心杂念。

父亲大公无私,我是领教过了。在干集体化的时候,各生产队都有一个晒粮食的场院,秋天晒花生的时候,他就提前警告我们:“不准你们到场边上溜达,若是我知道和发现了,绝不轻饶了你们!”我们兄姊六人个个都听话,从来也不去讨他的白眼看。即使是到场上去送地里揽的花生,也是快去快回,就怕被父亲看见了再骂我们。

后来,农村实行了联产责任制,种和修锄还是归各家,收庄稼时集体组织一起干。有一年秋天,我二姐上山去拔棒米地里的草,收工时掰了两穗棒米想回家烀吃,结果被我父亲知道了,他把我二姐狠狠地骂了一顿,最后两穗棒米硬是没能烀成。

父亲经历的事儿多,随便拿出一个说说就是故事,但就是没工夫说给我们听。我总是盼着冬天快点到来,因为那时候地里没有农活了,父亲才肯坐下来给我们说故事。我们不敢奢求他多讲几个,能讲一个就不错了。等吃完夜饭,一家人围坐在炕上扒花生,父亲怕我们几个打瞌睡,就开始讲故事给我们听。

有一次,他说了一个真人真事——说村里有个家庭成分不好的某某人,跟他到很远的地方去买牲口。中午在一人家家里吃饭,那人就给这人家算命,说得头头是道,并且当场指出人家哪儿有一块青石头,这块青石头对这家人不好,主得这家人家男人咋的咋的。结果这家人家一去找,果不其然还真找到了一块青石头,那家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拿出了家中最值钱的东西答谢那人云云。说到这,父亲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嘴上也露出少有的笑。这是我见过他最开心的一次,笑得牙齿都是白的。我从小就爱听故事,趁着父亲高兴,我就央求他再说个故事听。父亲说:“我哪来那么些故事!故事,故事,南坡有窝兔子,兔子跑了,故事了了。”我表示抗议,提出你不讲故事,我就不扒花生的主张。父亲一听,立马就不高兴了,他说:“我看你是皮子痒痒了,想挨揍了是不是?”我吓得不敢吱声了,但仍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父亲努力地想了又想,他说:“这个人还有一个故事。在土改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他上咱家来偷桲椤。我天亮起来,发现了西园摞的桲椤没了,就顺着道上的痕儿去找,最后在会算命的那人家门口站下了。这会算命的人跟他妈一起过日子,肯定就是他偷的。我悄没作声地进了他家院子,一看咱家的桲椤都藏在他家草屋子里。我赶紧把那人喊出来,他吓得两腿乱晃。我看他也是可怜,就没去打他,只是让他留下两个桲椤过年,其他的让他哪来的送哪去。”我问父亲:“他会算命,就没给他自己算算偷东西能不能被抓吗?”父亲说:“他说知道,就是不敢去偷别家的,因为我欠他个人情才偷我的。”我说:“你欠他什么人情?”父亲白了我一眼,说:“你说呢!”我说:“我哪知道啊!”父亲说:“不是说吃人家的嘴短吗,我不就是跟着他沾了一个光,他给人家算命,我跟着他吃了一顿饭喝了顿酒吗!”原来是这样的,父亲说的这个故事,我至今还记得。那个算命的是我们村里的地主后代,解放前横行乡里可威风了,后来全国解放了他就夹起尾巴做人,处处看别人的眼神行事,从来不敢轻举妄动。再后来,听说他死在外地子女那里,村里就没有人再提他了。

父亲爱喝酒,喝多了就骂人。谁在他跟前,他就骂谁。并且,他总能找一大堆骂人的理由来。我小时候,经常是被他骂的对象。如果哪次我跟他反嘴,就会被他拳打脚踢。因此,只要我见他喝酒,就赶紧离他远远地,或者是躲到母亲的身后。

父亲不爱笑,即使过年过节的喜庆日子,他也不笑。他为什么不爱笑?我始终不知道。我当兵那些年,每月给家里写一封信,每封信里都会在信纸中间夹上一张大团结,给父亲买酒喝。即使这样,也没听说父亲笑过。父亲每个月都盼我的信,我在信上说的啥不重要,他就关心里面的买酒的钱。在20世纪80年代,10元钱能买四五瓶酒。父亲喝着用我的津贴买来的酒,心里应该是很开心。有时候,我手头稍微宽裕点,就在信里多夹10元,这样20元钱到家,我母亲还会赶集买点肉鱼之类的荤菜改善一下伙食。父亲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肉或鱼,当然比光喝酒更开心,但是他就是笑不出来。

我退伍前,父亲在家给我张罗盖房子。在新房子上梁的那天中午,家里请瓦匠小工吃饭。在酒席桌上,父亲跟我三姐夫打了起来。闹得四庄八疃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三姐夫在前面跑,我父亲就在后面追,让全村人看了笑话。我听说给我盖房子,家里人闹了意见,心里五味杂陈。

房子盖好后,父亲又要给我盘炕。我听母亲说:“你爹想给你盘个吊炕,上面能睡觉,下面还能放地瓜啥的,都说是吊炕最好!”在农村,盘炕是个技术活,父亲没见过吊炕,全凭想象。他准备了材料,买砖、拖水泥板,忙活好几天。等他把吊炕盘完了,结果一烧火就炕里边热,其他地场冰冰凉。实在没法子了,他去请来明白人指点,最终才把吊炕盘成功了。

父亲干活舍得出力气,在村里干了16年的生产队长,成了他一辈子的荣耀。在分田单干后,政府每年要给农村老干部包括干满15年的生产队长在内的人发补贴,够资格人都去报名领,唯独我父亲不去。村里人都说:白给,为啥不要?父亲说:“俺有三个儿子三个闺女,用不着要公家的钱!”

我退伍回来后,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没有多余钱给父亲买酒喝。父亲认为他辛苦为我盖了房子有功劳,我应该时时刻刻记在心上不能忘。我是没有忘记,但不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所以,父亲就对我不高兴了,经常来我家里找茬。那时候,我的孩子小,每次都被她爷爷吓哭。父亲不管这些,就是想闹点事情才肯罢休。因为这个事,我去找过二伯,想请他老人家出马说说我父亲,结果我二伯当老好人当惯了,不想为我得罪我父亲,说白了就是不管我等闲事。他把门锁上,就找地方串门去了。这也是我对二伯有意见的主要原因,他不应该在我求他帮助的时候,熟视无睹,不理不睬。都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因为这事,我发誓再也不跟二伯来往了。没想到一语成谶,二伯去世我也没有去给他送行。

再后来,因为小叔的闺女与我房子接山,我住在西户她住在东户,我们两家院子中间的隔墙是她家负责砌。我的房子和平房及院墙盖得都早于她家。她家的平房贴着我家院子,把雨水口设在我家院子方向,下雨天平房上的水都流到我家院子里。我几次要求她把流向我家院子的雨水口堵上,直到最后才不得不堵上了。可是,我不知道她家还有另外一个阴谋--她家盖平房时,故意比我家平房高出了两行砖。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拿水平管等器材进行测量,就很难看出问题所在。赶巧了有一天,我因为有事去问“明白人”,“明白人”开门见山,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这个秘密。我心想:我小叔干了一辈子掌尺大师傅,他不会不知道这样强人做法是不对的道理吧?!于是,我就去跟我父亲说,目的是想请他去跟小叔商量一个解决方案。谁知,我父亲说什么也不去沟通。在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案的情况下,我只能听之任之了。因为我深知一个道理:自己不能行,指望谁都白搭。

后来,我想离开农村到乌市发展。结果坐车走的头天晚上,我母亲让我们去她那里吃饭,我就把随身要带的行李拿了过去,谁知被贼人盯上了,在我们吃饭的时候,父亲西园摞的柴草被人点着了,大火冲天,浓烟滚滚。母亲让我妻子在家看家,我们都出去救火。等火扑灭了,都没有了吃饭的心情。我准备打退堂鼓不想去乌市了,母亲说:“你们想去就去吧,天塌了有你爹,不怕。再怎么说,咱们是一家人!”我听了母亲的话,眼中立刻噙满了泪水,心里有一种被父母抛弃过又回来了的感觉。是啊!父母的恩情永远比山高比水长,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再后来,我在乌市没有待下来又打道回府了。父亲因为啥,我不知道,反正是要我母亲跟他一起,把原先准备给我过冬用的柴草用拖车子全部拉走了。我望着父亲和母亲的背影,心里不知是啥滋味。没有办法,我只好跟妻子一起,上山去弄柴草过冬。我和父亲的关系就此变成冬天一样寒冷起来。但是,再寒冷的冬天也会过去。转眼间,春天到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和父亲的关系解冻了,他开始关心起我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家里还有没有柴草烧?

可见,父亲心里真的有我。一天早上,村里一个老瓦匠来敲我家门说:“你爹让我来挪门楼!”我听得一头雾水,问了他,才知道是我父亲找他来给我挪门楼的,要把原先偏右的门楼拆了用石头砌上,在南墙的中间位置再重新开一个门。为什么要这样做,原因是父亲在给我套院墙的时候,心里没数,他让瓦匠随便干,于是就把门楼设置偏了,结果花钱还不好看。父亲听懂风水的人说不好,就自己做主找瓦匠来翻工,工钱当然由我出。我理解父亲是为我好,愿意听他安排。如果我不照着他的主意去做,就对我更有偏见了。我按照父亲的意思积极配合瓦匠把门楼挪到了父亲认为十分理想的位置。在干活期间,我看见父亲一直在远处瞅着瓦匠和我,就是不愿靠前来监工。瓦匠说:“你看你爹啊,心是真不糙,就是脾气不好。”我知道父亲的性格是不会为我改变的,能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父亲在一次喝喜酒的时候,经不住邻居们劝,就喝高了。他喝完了酒还要骑自行车回家。在经过我家西河的小石板桥时,不小心掉在了河里。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公社医院里。我从威海赶回去看他时,他已经醒过来了,并且能吃点东西。我买了香蕉扒给他吃,晚上一宿也不敢合眼。第二天,他醒了后说:“你一宿没睡我知道。你二哥来陪我,他枕着我的腿呼呼睡了一个晚上。”父亲好像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又说:“反正夜里也没事,睡就睡吧。”看来父亲心里有数。我问他是怎么掉到河里了?父亲说:“我喝完了酒,就上山帮你二哥干活儿,看山上没有你妈,就着急回家去叫你妈,结果就掉河里了。”后来我听母亲说:“我那天肚子疼,从地里回来躺在炕上难受。谁知道你爹因为我磕着了!早知这样,我就是再疼也跟山上扛着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了帮孩子,有病也要硬扛!

父亲很快就出院了,医生叮嘱回家不能再喝酒了,不然病情就会反复。父亲还偏不信,慢慢地就喝上酒了,最终病情又反复了,干不了活,整天只能在家躺着,看见谁他心里都烦,多亏有我母亲,啥事儿都礼让着,不去跟他计较。母亲说:“我挨点骂无所谓,老了有个伴不孤单。”我太理解母亲了!他们各有各的难处,辛辛苦苦一辈子到老了还要受病痛的折磨,受生活的煎熬。

父亲在炕上躺时间长了,就着急出门溜达。大街上有一帮老头整天没事干就在一起晒太阳。张家长李家短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当然了也会扯到在一起站站儿的老头自己,说的轻一点没当回事,说的重一点就会发生吵吵。我劝父亲没事别往老头堆里扎,免得听了闲话生气对身体不利。他不听,硬是不去不行。我也没有办法,只能任他自己。终于有一天,父亲跟我提起将来他死了埋哪里的问题,他说野火山他是不想去的,瓦崀山可以,等他老了就把他埋在瓦崀山上,他早些年听说瓦崀山是座宝山,并且有一个地方是个宝地,在哪在哪的,让我们千万记住了。我看父亲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想着死事呢?还别说,等到父亲不行了的那天,我接到家人的电话,赶紧拉上老婆孩儿往家赶,到家一看,满院子都是人,父亲躺在正间屋的地上,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不舍得父亲离去,我也号啕大哭起来。哭了很长时间,二哥还没有来。听二嫂说,他起早去拉乡卖苹果了,没拿手机,也不知道他去哪个村了。大家都在等他回来。等到下午2点多了,因为担心殡仪馆的人下班,所以家人们商议将父亲送去火化了。父亲的骨灰拿回家后,二哥也回来了。我们按照父亲的遗愿把他的骨灰埋在了瓦崀山上。

后来,小叔听说瓦崀山好,叮嘱他的孩子们等他死了后也埋在瓦崀山上。就这样,小叔和小婶就埋在了父母亲的旁边。我每年清明节回去扫墓,没跟小叔一家一样不讲道理,毕恭毕敬地去给他们墓前叩头。

如今,父亲和他的那代人都走了。父亲带走了我对他的不舍,也带走了他对我的偏爱。虽然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了父亲,但是父亲留给我的那些记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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