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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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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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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嵌在心中的老屋

镶嵌在心中的老屋

£徐承彬

都说从农村出来的人,心里都装着一个远方的老屋,无论他或她身在何处,那个老屋永远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我的老家,在文登区西南部的一座小山村。我家的老屋,是我妈娘家人留下的。60多年前,姥爷一家都去了新疆。那时因妈爱上了爹,就留在了那个老屋。

爹妈在老屋里,辛苦地养育了我们六个孩子。我最小,在村里是出了名能哭。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才知道孩子哭,多半是因为没吃饱饭。在那个特殊的岁月里,饿是生活中的常态。

记得小时候,每年春天,我家都要做一缸豆酱,用来调剂生活。爹把发白的豆酱装到石坛里,小心翼翼地放在窗前的石条上,再用盆子扣好。待到天气暖和出太阳了,妈才把酱坛上的盆取下来,让温暖的太阳照进去。每到这时候,我会拿根葱白朝酱坛里插去,然后,就着粑粑大口地吃起来,每每吃得满嘴是咸盐粒,还乐此不疲。

等到了夏天,太阳火辣辣地灼热,正是晒酱的好时候。妈就像抢农时的爹一样,拿一根棍子在酱坛里上下搅拌,把酱坛下面发白的搅上来,再把上面发紫的搅下去---只有这样反反复复的操作,才能把酱坛里的面酱全部晒均匀了。有一天,我瞅着妈不在家,也学着她的模样,拿根棍子在酱坛里搅,却把苍蝇招来了。它们在我头上盘旋,伺机落到坛沿上,导致酱坛里很快生出蛆来。

我看见酱坛里有蛆爬动,就不敢再偷吃面酱了。妈笑着说:“井里的蛤蟆酱里的蛆,大米有沙是规矩。等我摘把芸豆叶敷上去就好了。”妈的话很管用,没等她敷完,蛆就爬到芸豆叶子上徘徊。这时,妈赶紧把爬了蛆的芸豆叶拣出来,再覆上一层,经过几次的反复清理之后,酱坛里的蛆不见了。然后,妈去找来一块蚊帐布把酱坛口盖住、扎紧。因为这是我们一家人一年四季的调味品,不能浪费,更不能大意了。

记得每年秋天,我们家的晚饭经常在院子里吃。儿时我一边看着月亮,一边数着星星,每天还会提前摘来几朵瓢花放在饭桌旁,等听到了“呜噜蜂”(大肥蛾)在饭桌上空叫的时候,我便赶紧地拿起一朵瓢花来,口里念念有词:“瓢花开呀,‘ 呜噜蜂’来!”每次都很灵验,“呜噜蜂”就像中了我的咒语似的,乖乖地从高处飞至低处,在我举着的瓢花上方盘旋。它总是先试探性一点一点地靠近我的手,把它的长须子慢慢地伸进我手持的瓢花芯里。每到这时,我会迅速用手捏住瓢花的芯,用另一只手捏住“呜噜蜂”的翅膀,就这样,一只笨笨的“呜噜蜂”就被我成功地逮住了。经过几次这样的神操作后,往往是晚饭还没有吃完,我就能抓到三四只“呜噜蜂”了。它们挣扎着,不愿成为瓮中之鳖。我掐去它们的翅膀,拿到锅底下用火烧着吃,一种只有“飞禽”才有的焦香味,瞬间通过我的味蕾然后迅速钻进我的胃肠,这可是多么难得的美食啊!

就是这个并不富裕的家,滋养了我们一家人。后来,我大姐也去了新疆,大哥成了亲,一家人聚到一起的机会更少了。再接着,二姐出嫁了。我十八岁那年当兵时,三姐和二哥也先后成了家。等到我退伍回来结婚,那个原先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大家庭,就仅剩下爹妈两位老人了。我们做儿女的像是出了窝的燕子一样扑棱着翅膀,纷纷地离开了父母。再后来,我在威海打拼有了自己的新家。于是,我和老家之间,就有了一张车票的距离。

妈还在世时,大姐和大姐夫来家看她,难得我们兄姊们六人能凑在一起。妈说,将来她不在了,她的房就由我们兄姊六人平分。妈让我把她的话写在纸上,给每人手里留了一份,唯有这么做,妈才放得下心!

妈走的时候很安详,她无牵无挂,把后事都安排好了。我们按照妈的意思把老屋和房证等都交给了大哥保管。妈生前用过的东西,还继续保留在原处。我每年清明回去扫墓,看到老屋的门前长满了杂草,院子里甚至还长出了灌木,我就会蹲下身来把杂草和灌木拔掉。睹物生情,百感交集,一种人去屋空的悲伤便在心中油然而生!

昔日一大家子人围坐在院子里吃饭的场景,早已成为过去时。妈用过的老座钟,早已停止了摇摆。每次,我都会轻轻地叩开钟门,小心翼翼地拿起上弦的钥匙把钟弦上满,对着手机上的时间把钟针调正确了。听着座钟里发出来的清脆而又熟悉的声音,我的心开始释然而平静了,虽然我知道上满弦后的座钟最多只能跑上半个月,但是我还是希望这半个月里,它能给远在天堂的爹妈报个时辰、报个平安!

如今,爹和妈早已辞世多年,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屋常年锁在那里,也许会跟古老的村庄一样日渐苍老。爹妈在,家就在。爹妈不在了,家也就没了。我知道,这个曾经生我养我的老屋,已经成了空壳,我也成了老屋的过客。可是,这个空壳的老屋,为啥一直镶嵌在我的心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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