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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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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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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泰山记

在悠悠的生命长河之中,总有一些山川,宛如岁月的坐标,深深烙印在灵魂的版图上,成为心灵永恒的向往。泰山,于我而言,便是这般无可替代的存在。去年正值我的本命年,心底似有个声音不断催促,攀登泰山的渴望愈发强烈,我期望在那高耸入云之处,触摸澄澈的苍穹,俯瞰苍茫大地,让山风将内心的尘埃一扫而空,开启生命的全新感悟。

起初,满心期待能与妻子携手奔赴这场与泰山的壮美之约。过往的岁月里,我们在生活的琐碎日常中相互陪伴,看过无数次或绚丽或平淡的日出日落。我曾无比憧憬,在泰山之巅,于天地的见证下,镌刻下我们爱情的崭新篇章,让泰山铭记我们的矢志不渝。然而,几番商议,她终因曾经登过泰山,又畏惧登山的劳累,婉拒了我的邀约。无奈之下,我只能在一个秋意渐浓、层林尽染的日子,独自踏上这充满未知与期待的旅程。

我登上大巴车,车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飞速闪过。一天的车程,漫长且满含期待。大巴车先带我匆匆游览了三孔。在孔庙庄严肃穆的古树下,我感受到历史的深沉;于孔府幽深曲折的庭院中,我领略到文化的厚重;漫步在孔林静谧的墓冢间,我体悟到岁月的沧桑。但时光匆匆,还没等我将这份古韵完全品透,大巴车便又马不停蹄地朝着泰山疾驰而去。夜幕降临时,大巴车终于在泰山脚下一家酒店前缓缓停下。我拖着略带倦意却满怀期待的身躯办理入住,心中默默期待着明日八点,那将是我攀登泰山、挑战自我的全新起点。

由于我独自出行,导游安排我与一位年长些的老哥同住一间房。初见他时,我不禁暗自打量:一头银丝如雪,气质独特,既不似久居城市之人的干练,也不同于扎根乡村之人的质朴,身形高大却难掩一脸的疲惫与沧桑。我心想,与他共处一室,应当安全可靠,便欣然接受了安排,与他一同走进房间。

他刚迈进房门,便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是做什么的?”我微笑回应:“来登泰山的。”他紧接着追问:“我是问你的工作。”“我是退休的上班族。”我如实答道。他轻轻“哦”了一声,像是在思索。随后又说:“看着你可不像是普通上班族。”我不禁疑惑,反问道:“那不像又像什么呢?”他摇着头,眼中满是困惑:“实在看不出来。”出于礼貌,我也询问他的职业,他神色平静,缓缓说道:“我曾是一名教师,如今已经退休了。老伴走了,如今一个人生活,觉得日子寡淡无趣,便想着出来爬爬山。”我轻声安慰:“爬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身体一劳累,心里的烦恼或许就能抛诸脑后了。”他却苦笑着,声音里满是无奈:“忘不掉的,有些事,永远都忘不掉。”

我一心想着明早早起登山,实在不愿多谈,可他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停不下来。他接着说道:“听说爬泰山特别累,咱们坐缆车上山吧?”我回忆起上次登泰山的经历,说道:“上次我是上山步行,下山坐缆车,这次我想全程徒步,就当是锻炼身体,挑战一下自己。”他急切地看着我,近乎哀求道:“别呀,咱俩一起坐缆车多好,轻松又省力。”看着他那殷切的模样,我一时不忍拒绝,便暂且应下:“先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他却长叹一声:“我睡不着,自从老伴儿走后,我就常常彻夜难眠。”我不禁问道:“是因为思念她吗?”他缓缓摇头,动作迟缓而沉重:“不是。”我越发困惑:“那是为什么呢?”他只是无奈地重复:“我也不清楚,就是心里空落落的。”没多会儿,我便因旅途的疲惫沉沉睡去,鼾声渐起。

半夜,我起身去卫生间,发现他依旧坐在床边,眼神空洞而迷茫地望着窗外那无尽的黑暗。我轻声问:“怎么还不睡呀?”他语气平淡,却透着无尽的落寞与孤寂:“睡不着,我常常整夜整夜都无法入眠。”我劝道:“这样可不行,身体会吃不消的。”他却只是苦笑,那笑容里满是无奈与认命:“习惯了,改不掉了。”我返回床上,本想继续睡,可不知为何,竟被他的失眠传染了一般,再也没了困意。思绪不受控制地在对明日登山的期待与对这位退休教师的担忧之间来回穿梭。辗转反侧许久,才在半梦半醒间睡去。等再次睁眼,他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床边静静地等我一起下楼退房,那安静的身影仿佛一座沉默的孤岛。

来到泰山售票处,众人围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是徒步攀登还是乘坐缆车。那一刻,我心中突然坚定了最初的想法,决定全程徒步。我深知,这次再登泰山,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登山之旅,更是一次挑战自我极限、磨砺意志的过程。只有一步一个脚印地攀爬,才能真正领略到泰山的雄浑气魄,才能在每一次喘息、每一次抬脚中,感受到生命的坚韧与不屈。那位退休教师见我改变主意,只好独自走向缆车乘坐处。而我,幸运地与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结伴而行,开启了攀登之旅。一路上,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如同山间灵动的泉水,清脆欢快,又似春日里的暖阳,温暖明亮。他们活力满满,时而像敏捷的小鹿般蹦跳着跑向前方,时而又像好奇的小探险家,落在后面仔细观察路边的小花小草。他们会为发现一只小虫子而惊喜尖叫,会为采到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而欢呼雀跃。在他们的感染下,我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生活中的烦恼与疲惫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仅仅用了三个小时,我们便成功登上了泰山之巅。

站在泰山极顶,山风肆意地撩动着我的头发,似在诉说着千古的故事。极目远眺,云海在脚下翻涌,宛如一望无际的白色海洋,波涛汹涌,气势磅礴;连绵的山峦在阳光的轻抚下,若隐若现,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卷,大气磅礴而又不失细腻。泰山,这座历经岁月沧桑的巍峨名山,依旧以它无与伦比的磅礴气势,屹立在天地之间,见证着古往今来无数人的故事,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人慕名而来,又心满意足或若有所思地离去。它不仅是一座自然的山峰,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一种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精神象征。在山顶,我尽情地漫步了一个多小时,用相机定格下每一处动人的风景,想要将这份震撼与美好永久珍藏。每一张照片,都是我与泰山对话的见证,都是我对生命感悟的记录。之后,怀着对泰山的眷恋与敬畏,我开始沿着蜿蜒的山路下山。下山的途中,回忆着上次登山的点点滴滴,每一次与泰山的邂逅,都像是与一位久违的老友重逢,虽相识已久,却总有新的感悟与惊喜。每一步的行走,都让我对这座山、对生活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回到山下集合点,我看到那位退休教师早已等候在那里。他面容平静,眼神里却透着深深的疲惫与迷茫,轻声说道:“坐缆车上山又坐缆车下山,腿脚倒是没觉得累,可心里却空落落的,疲惫得很。”我看着他,心中明白,他依旧深陷在失去老伴的痛苦深渊中无法自拔。即便登上了这雄伟的泰山,领略了这世间少有的美景,也难以驱散他心中那片厚重的阴霾。此时我不禁想到:泰山很高但能登顶,心山很小但不能逾越,他心中这座因失去至亲而筑起的“心山”,远比眼前的泰山更难跨越。倘若他能与我一同徒步攀登,有那两个小朋友如快乐的小精灵在前后陪伴,也许沿途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那些不经意间的美好瞬间,便能成为照亮他内心世界的一束光,帮他驱散眼前的迷雾,让他重新感受到生活的温暖与希望。再登泰山,让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生活中我们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心山”,它们或许源于失去、挫折、迷茫,但只要我们有勇气迈出脚步,去挑战、去经历,就有可能找到跨越它们的方法。

再登泰山,于我而言,其重要性和意义早已超越了一次普通的旅行。它是我在人生道路上的一次深刻反思与重新出发,是我对过往忙碌生活的告别仪式,也是对退休后全新生活的勇敢探索。曾经在职场拼搏半生,退休后重登泰山,站在人生新的节点,我以攀登的方式,重新审视自我,挑战身体与精神的极限。泰山以它的雄浑壮阔、包容万象,教会我在面对生活的艰难险阻时,要保持坚韧不拔的毅力;在享受成功的喜悦时,要懂得谦逊与感恩。它让我明白,人生就如同攀登泰山,有艰辛的攀爬,也有绝美的风景;有疲惫与汗水,也有收获与成长。而我们,唯有一步一个脚印,坚定不移地前行,才能在这漫长的人生旅途中,领略到最美丽的风景,收获最宝贵的人生财富。

这次泰山之行,是一次挑战自我的征程,更是一次洗涤心灵的修行。当我回望泰山时,它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宛如一位沉默而智慧的长者,见证着无数人的悲欢离合,也等待着更多的人来续写属于自己的人生篇章。我深信,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还会踏上这片土地,再来攀登泰山。可是,那时的我,又将有怎样全新的感悟与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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