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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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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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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友老刁

工地的电焊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光,搅拌机的轰鸣声裹挟着水泥粉尘,将整个二期工程的施工现场搅成一片混沌。老刁戴着褪色的安全帽,站在脚手架上指挥工人支模,他那带着浓重方言的吆喝声,在空旷的工地上回荡。谁也没想到,这个技术精湛被高薪聘请来的项目经理,会在这片土地上,上演一出令人唏嘘的故事。

老刁不是本地人,凭着一手过硬的建筑工程技术,被老板以一口价的年薪聘请过来。刚签完合同那会,他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满心欢喜地憧憬着未来,压根没去想除了这份高薪工作之外的其他“好事”。工地就是公司开发的小区二期,而一期的楼房稀稀落落地住着几户人家。一个一梯两户的多层单元里,拢共也就住了三五户,其中就有刘姓男业主和王姓女业主,巧的是,我和他们都认识。平日里在小区里碰面,他们总是热情地邀请我去家里坐坐,可我总觉得“无事不登三宝殿”,再加上男女有别,一直没去拜访过。

不知从哪天起,工地上开始流传起老刁和王业主的风言风语。有人说瞧见老刁买了条大鱼,转身就进了王业主家,出来时满脸通红,嘴里还嘟囔着“王女士对我可好了”之类的醉话。大家听了都直摇头,在众人眼里,王业主长得标致,虽说四十多岁的人了,却依旧粉面含春,眉眼间透着股风情。听说她和女儿一起生活,至于她老公为何不在,邻里间众说纷纭,却始终没有个确切的答案。而老刁常年在滨城干建筑,只有过年才回家一趟,孤身在外的日子久了,心里和生理上对女人的渴望自然愈发强烈。

每逢下雨天,工人们都窝在工棚里打牌,赢点烟酒钱打发时间,老刁却从不参与。他会仔细地收拾打扮一番,趁人不注意,悄悄溜出去,大摇大摆地往王业主家走去。那时候,王女士家里总会飘出阵阵饭菜香,煎炒烹炸的声响里,满是对老刁的热情招待。老刁也不是个白吃白喝的人,每次去都会主动问王女士家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活。换灯泡、修水龙头、补墙上开裂的腻子,只要是和建筑工程沾边的事,他都能手到擒来,而且分文不收。旁人问起,他就憨笑着说:“我乐意!”其实大家都明白,他是打心眼里喜欢上了王女士。

老刁自己也不避讳,常跟我们说,他家里有老婆,可总觉得不如这的王女士好看。自从认识了老刁,王女士的工作时间仿佛变得自由起来,经常大白天就往家里跑。老刁心里犯嘀咕,忍不住问她:“你公司的工作这么随便,想啥时候回就啥时候回?”王女士支支吾吾,始终没把原因说清楚,不仅老刁一头雾水,连我们这些旁观者也摸不着头脑。

平静的日子突然被一声大喊打破。那天清晨,刘业主起得早,出门就发现自己停在楼前的车轱辘不翼而飞,惊得他扯着嗓子大叫起来。这喊声惊醒了楼上的王业主,她拉开窗帘一看,自己的车轱辘也没了踪影。刘业主瞪着眼睛看向王女士,眼神里满是疑惑;王女士一脸无辜,可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她在心里不停地琢磨,这到底是因为给人家办业务惹的误会,还是和没离利索的老公有关?刘业主嚷嚷着要报案,王女士却拦住他,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如果不是小偷是……”刘业主听了,心里也直打鼓,平日里自己没得罪什么人,怎么就摊上这事了?

这时,老刁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撸起袖子就要去找物业公司讨说法,还要拉着王女士去派出所报案。王女士却坚决不同意,语气强硬地说:“俺们自己的事情不用麻烦物业公司,更不用叫派出所受累。”老刁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心委屈,活像那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原来,王女士心里早有了答案。她知道,这多半是她老公找人干的“好事”。那人记不清哪辆车是她的,连累了无辜的刘业主。王女士不愿把事情闹大,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和老公之间的纠葛,便选择了默默承受。刘业主蒙在鼓里,王女士也不解释,两人各自花钱买了新车轱轮安上。物业得知此事后,在楼前加装了监控,自那以后,类似的事情再没发生过。

老刁和王女士明来暗去的,风声很快就传到了王女士老公的耳朵里。他老公心里那个恨啊,简直咬牙切齿。王女士想离婚,老公却死活不同意,还不准她离开,不准她带走女儿。两人的婚姻就这么僵在那里,新仇旧恨怎么能算得清楚?老刁对此一无所知,一门心思地以为王女士是单身,像着了魔似的围着她转。

王女士曾问老刁:“俺要是跟你,你老婆怎么办?”老刁想都没想就说:“离!”王女士又说:“那你先离了,俺再跟你!”老刁拍着胸脯保证:“离也得等过年放假回去。”王女士没好气地说道:“等到过年黄花菜都凉了!”话虽这么说,老刁没离,王女士也不敢再留他过夜了。可老刁不在乎,在他心里,只要工地还在,他就还在;只要王女士家还在,她就还在。

每个月发了工资,老刁都会给王女士一点生活费,剩下的钱全都攒了起来。王女士不解地问:“为啥不都给俺?”老刁神秘兮兮地说:“我攥着在这也买个楼,留着好娶你!”王女士半信半疑,老刁就赌咒发誓:“不信等着瞧吧!”到了年底快放假的时候,老刁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王女士,他在她楼前面那排买了一楼的房子。王女士喜出望外,追问什么时候能搬进去住,老刁说:“别急,等简单装装,然后再跑跑味。”当晚,王女士做了一桌好菜招待他,老刁借着酒劲,赖在王女士的床上不肯走。

王女士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她下定决心,明天就去法院起诉离婚,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下去了。可她不知道,老刁心里正啪啪地打着小算盘。他不过是想玩玩,真要让他回家和老婆离婚,他哪有这个胆子!家里的厉害爹不得拿棍子打死他,还有那几个舅子哥也不能让他这么干!老刁表面上答应得痛快,实际上根本没打算付诸行动。

纸终究包不住火。老刁在背后说的那些话,传到了王女士的耳朵里。王女士这才明白,老刁对自己根本不是真心的。她故意试探老刁:“我要陪女儿去北京念书,你去不去?”老刁支支吾吾:“你不跟我,一起住一起……”王女士打断他:“我的房子已经过户给俺闺女名下了,再住就是住俺闺女家了,不方便的。”老刁这才听出王女士话里的意思,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作泡影,自知讨了个没趣,只好灰溜溜地回了工地。

祸不单行。老刁听说公司在给年龄不满 45 周岁的男员工补办养老保险手续,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符合条件,可公司负责人却一口回绝了他。他哭着求公司领导,得到的答复却是:“你是一口价年薪,不符合补交条件。”老刁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不能补办?

最终,王女士带着女儿去了北京,老刁在年底放假前被公司解聘了。他知道自己的错误,收拾着行李,望着空荡荡的工地,眼神里满是迷茫和失落。曾经的憧憬、幻想,在现实面前,都化作了一场空。他就像一粒被风吹散的沙尘,在这座城市里,找不到自己的归宿。而那段与王女士之间的故事,也成了工地上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渐渐被时光掩埋。(原载《齐鲁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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