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乡下家家户户堂屋左前或右前都从屋顶吊下一个饭架子,几乎无一例外,主要目的防老鼠。厨房矮,堂屋高,又通风。
简易饭架子,自己砍一个自然的树叉叉,三角吊在上面,放“饭筲箕”。稍微复杂一点的,那是请木匠做几个小木格格,或者自己当篾匠圈几个小篾圈圈,除饭筲箕,还可搁几个菜碗。
家里都有碗柜,然而碗柜木板木门不透气;那薄木板也挡不住老鼠牙,它几夜就给你啃穿了。
吊在屋顶上就安全了?防住了?它会顺屋顶房梁横爬,再转向吊绳,向下爬到饭架子。所以,一般饭架子上面都有一个斗篱,想既遮灰,又挡老鼠。
那斗篱,遮得住落灰,却挡不住无孔不入又神通胆大的小老鼠。它再从绳索横爬,从斗篱横向边沿,再下,返回吊绳,爬到饭架子。吃饭,打架,还拉屎,真是气死人……
如果有了第一只,第一次,它们知道了这个“饭食窝”“安乐窝”,那你就可能更挡不住它了。飞机、航母尚有它踪迹,何况你吊绳斗篱饭架子乎?
与老鼠斗,也其乐无穷。从野外沟塘边割回刺条,好长好长的刺,好尖好尖,系在斗篱上的吊绳上。谁知,老鼠在刺上行走,并无大碍,如履平地,它轻呐。我们人被刺,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碰是有力的;而它是柔和爬行,真正的身轻如燕呐;甚至还可以再造一个词,“轻快如鼠”。你看那个下火海,“上刀山”不都是柔和前行?你再看那个“三侠五义”中的五鼠们,如锦毛鼠白玉堂们,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鼠”的特异本领,都是柔和机警。所以那刺对老鼠也无可奈何。
1960年代末,父亲和幺爹分家,单独砌了房子。为隔热,在大瓦下垫了芦席,那就成了老鼠的世界、老鼠的王国。整夜,整夜,它们疯赶,打闹,还“叽叽”地笑,叫;一群群,一阵阵,像拖石滚快速碾过,发出“隆隆”的轰响。
同时,农村开始出现化肥,特别是尿素,袋子比碳酸氢铵的厚,硬。我便在斗篱之上再加一层保护伞,在吊绳纽纽上插一根短小篾或小枝,上面托一块足够大的尿素袋。因为尿素袋光滑,老鼠爪爬房梁,爬吊绳,但不可能爬尿素袋。即使爬到尿素袋边沿也只会掉下来,不可能再从边沿向下爬回到吊绳上。同时,那个尿素袋不稳当,老鼠重量会自然踩翻它……
造好后,我抬头得意地望望,饭架子、斗篱、尿素袋,像三层宝塔,还有塔尖尖;我的食物安全,就在这层层保护的最安全底层基座上。
这一招可能真的管用,此后,饭筲箕再不见老鼠踪迹。
渐渐,我看见隔壁左右很多家里的饭架子上都加了一层尿素袋保护伞。
后来饭桌上出现塑料纱罩、细钢丝罩,也都只能挡苍蝇,挡不住老鼠。
直到1984年,我和三弟分屋,独立做新房子,首先是要防老鼠。我曾在荆州城岳父家里见过壁橱,当时就觉得稀奇,羡慕。于是便在厨房,在客厅,都在1米高处留了壁橱,实用,又不占空间;还垂下纱帘挡蚊子。最重要的是上不沾天,下不接地,只可惜断了老鼠的念想……
现在我住小区4楼,每天傍晚走沙市公园,看见很多野猫,却未见一只老鼠了。我家乡全都搬进了杨场小区高楼大厦,家家户户早有冰箱,食品绝对安全了,乡村卫生全面改观了,美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