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蜿蜒的路径,怀揣着满心的期待,我直奔桃花潭而去。一路上,仿佛是在穿越时光的隧道,越靠近那心心念念的桃花潭,周边的民宅愈发古朴起来,那斑驳的墙壁、陈旧的屋檐,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有时,还得穿过几处民宅,才能继续前行,而每一次与当地居民相遇,收获的都是善意的微笑和热情的指引,那质朴的模样,宛如这皖南小镇上最温暖的阳光,照亮了前行的路。
经过一条满是古董买卖的古街,那古旧的物件琳琅满目,散发着历史的韵味,仿佛每一件都藏着往昔的故事。再穿过庄严的山门,眼前豁然开朗,桃花潭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横卧在眼前,似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到来。
我并没有急于渡潭,而是寻了潭边的草地,缓缓坐下,想要细细地欣赏这眼前的美景。桃花潭,大概是青弋江的上游吧,那从陈村潺潺而来的水,流至此处忽然开阔起来,汇聚成了这样一个天然的大潭。晨雾自潭面袅袅蒸腾而起,远山在雾霭中若隐若现,近水也被轻柔地笼罩其间,整个画面恰似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画,那水墨晕染间,承载着中国千年来的文化积淀,让人不禁沉醉其中,思绪也随之飘远。
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对面的踏歌古岸,那里,曾是李白与汪伦把酒论诗的地方啊。古岸边的水草长得极为丰盛,其中一种开着红花的水草格外引人注目,友人说那是蓼,我自是深信不疑,毕竟她对于植物,有着诗人般的敏锐感知,甚至有着如植物学家般的博学。那漫坡而生的水草,一路延伸进桃花潭中,宛如一只只饥渴的手,似是想要紧紧抓住潭水中那恍惚的千年幻影,留住那段诗意的过往。
彼时,游客并不算多,踏歌古岸便显得有些空旷寂寥,岸边那座巨大的灵璧石在这空旷中越发突兀,却也增添了几分古朴的韵味。当地的百姓告诉我们,如今这个地方,其实已并非李白那时的渡口了,它的渊源与明朝有关,和朱元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想也是,周边的桃花潭民居大多是明清时代的建筑,岁月流转,渡口虽依旧在,可关于李白、关于诗歌的那些传说,终究是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成了遥远的故事。不过,相较于如今中国普遍存在的、略显无序的城市化进程,能够在这里,在这弥漫着明清时代氛围的地方悠然走动,去触摸那些旧时光的痕迹,已然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了。
在船民那淳朴且带着浓浓乡音的歌声中,我们乘船向对岸进发。坐在船上,我的思绪早已飘远,仿佛穿越回了千年之前,看到那峨冠博带的李白,负手立于船头,江风裹挟着水花,肆意地扑向诗人的长衫,而在对面的岸上,豪士汪伦正满面笑容,把酒恭候,那画面,生动得如同就在眼前。“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这流传千古的诗句,是一段佳话,更是彰显了大诗人李白在民间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也让人深深感受到,在那大唐盛世,诗歌的兴盛绝非偶然,那是一个怎样充满诗意与浪漫的时代呀,能让诗歌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人们情感交流的最美载体。
上了岸,便来到了万村。这一带的古民居,皆是高墙大院,一片连着一片,逶迤成片,宛如一幅古朴的历史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分割它们的,唯有那被时光打磨得黑亮的卵石小路了,走在上面,仿佛能听到岁月的脚步声。墙壁上斑驳不堪,偶有几株野草在风中摇曳,更添几分荒凉之意。大部分民宅都已荒废,整个巷子里寂静得几乎不见人烟,若试着推一扇那掩着的门,它便会发出一声悠远的、仿佛来自历史深处的吱呀声,那声音,似是在轻轻叹息,又像是在诉说着曾经的热闹与繁华。
在这里,我看到一位写生的老者,他正对着那古民居的飞檐,在那明灭的光线中眯着眼,专注地较量着光影,那认真投入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敬意,也不忍去打扰,唯有在一旁静静地欣赏。其实,游客虽不多,但像这样前来采风的人着实不少,在义门、怀仙阁以及汪伦墓地等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我站在义门前,一股强烈的历史陌生感扑面而来,据说这义门建于唐朝贞观年间,那汉唐盛世的辉煌、贞观之治的清明,还有中国几千年传承下来的乡绅文化,仿佛都凝聚在这义门之上,一一显现无疑。回望今日,曾经的乡绅文化已然淡然无存,可那曾是中国几千年来维持社会稳定和文化延续的根基所在啊,如今却只能在这些古老的遗迹中去寻觅它的踪迹了。
在这略显荒废却又充满历史厚重感的地方,真正吸引着众多采风者前来进行这场艺术朝圣之旅的,正是中国那历经数千年而经久不息的灿烂文化啊。只是,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原本像这样承载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地方应该有很多很多,然而,随着城市化进程的脚步不断加快,那历史和文化的积淀,却越来越难以保持原貌,着实令人惋惜。值得欣慰的是,听闻桃花潭已开始着手文化保护和开发的相关事宜了,但愿这片土地原有的古朴面貌能够得以保存下来,让那千年诗脉、文化的荣光,能一直在时间的罅隙里闪耀下去,不被岁月的洪流所淹没。
桃花潭啊,你这皖南小镇,就如同一颗璀璨却又蒙尘的明珠,在时光的长河中静静散发着属于自己的独特光芒,承载着千年的诗意与文化,时刻提醒着我们,莫让那诗意在浓重的商业氛围中渐渐消逝,要让文化的根,永远深深地扎在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