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罡是公司业务主管,工作很突出,颇受老总器重。业余时间,他喜欢舞文弄墨,不仅写得一笔好字、一手好文章,还是篮球场上的活跃分子,被公司众人誉为“才子”。但就是这么个人,已经步入大龄青年行列,却尚未婚娶。这样的后生,自然有不少好心人给介绍各色佳人,一次次相亲,终因“无缘”,又一次次失望而归。
梅子是公司刚来不久的业务员,长相清丽,个头高挑。她是从边远山区初次来城里闯世界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山乡旷野的天然气息,对现代大都市的林林总总均感陌生,一时难以适应。
梅子来后,就在方罡的手下工作。为了帮助她尽快学会工作、融入城市生活,他费了不少精力。梅子到他部门报到的那天,他刚看第一眼,就觉得自己那颗相亲相得麻木的心怦然颤抖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下子,一下之后颤抖就消失了,心灵复归宁静!方罡虽然号称才子,工作上也不乏成就,但是其貌不扬、软囊羞涩,在当今婚恋讲究俊男靓女出双入、或者是金钱美女互通有无的风尚下,缺乏对女孩子起码的魅力。屡次相亲,屡战屡败,已经严重地挫伤了他寻觅佳偶的自信。于是收敛起自己一刹那的颤抖,转而关注起手头实实在在的工作来。
梅子是个兢兢业业,很有事业心的女孩子。和许多人一样,公司上下,她也最佩服方罡的才干,因为俩人在一个部门,梅子常常寻机会向他取经学习。他也真诚以待,乐于相助。梅子的清新脱俗,令闻腻了那些白领丽人们脂粉味的方罡心中,宛若沁入一股清冽的山泉,舒心润肺,灵魂熨帖。
随着工作的逐步开展、彼此交往的日渐密切,俩人越来越熟悉、越来越融洽,有机会有时间,总会不自觉地凑到一起。或谈工作、或聊生活,回首过去,畅想未来。一次,梅子讲的山野经历,方听了,甚合心意,不由动情地说:“什么时候一起去你家乡看看啊!”
“好啊!”梅说,“那样咱们就可以整天待在一起了。”
方罡听了梅子这句话,心里发生了他们认识后的第二次颤抖:“你想和我整天在一起呀!?”
“是啊。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觉得好,光听你说话都听不够。”梅子认真地答道。
“呵呵,我说话有什么好听啊?”他突然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莫大的喜悦。
梅子扬起头,面向他含着微笑的眼睛,说:“好听,听你说话就在听故事。”
在梅子的眼里,方罡是各方面都好的人;在方罡的眼里,梅子太洁白,太清纯、太善良、也太脆弱,需要好好呵护,哪怕一丁点的灰尘都会玷污她的干净。
心里这样想着,所以俩人虽然互生好感,方罡却觉得不便表示出来,他生怕自己任何爱意的表示都会变成那种玷污梅子纯洁的灰尘。那样的话,现在这种微妙的甜甜的感觉就会一瞬间化为乌有。公司一位细心又好心的大姐对他们的关系有所察觉,也琢磨除了方罡的犹豫,存心撮合这一对,就张罗了一个饭局叫他俩都来参加。
那天晚上,聚会在灯火辉煌的酒店推杯换盏之后,又去了歌厅K歌。大家散场纷纷离去,他们却意兴正浓,相跟着漫步到广场。在初夏的月色中,或坐或随意走动,梅子和他尽情地聊着。不知不觉,月落日升,霞光灿烂,方罡觉得眼前一切都变得又亮堂又可爱。梅子高挑的身材姣好的面容随着霞光进入他的心底,雕刻出永恒的美丽。
梅子回来后,只上了一天班,就忽然走了。她没有向他告别,只是托人转了个话说,已经向人事部请了假。
“她去哪里了?回去向父母报告了吗?”方罡思忖着。接下来是双休日,两天的时间,对他来说比两年还长。
下礼拜一,梅子还是没有来上班。正在方罡心烦,想要去人事部问个究竟的时候,那位好心的细心的大姐交给他一封信,是梅子留的:
方罡:
如果能永远和你在一起,那将是我今生的最大幸福。为了这个如果,我辞职了。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使我领悟到,不能只靠着外表混日子,外表对于女人来说太短暂太不可靠了。我到这个城市来打工,原本就是为了挣钱去上学。这短时间,更坚定了我这个想法。现在,是时候了。明天我就去北京,去完成我梦寐以求的学业。我之所以没提前告诉你,是怕你阻拦我、更怕我自己下不了决心离开你。你现在不用找我,等我学业完成,等我感觉自己可以完全和你平等地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回来找你的——如果三年后你还在这里的话!
梅子
方罡读完梅的信,一下子愣住了:“梅子,你已经是这么优秀这么可爱这么有美丽的女孩,如果再去学习三年,再在大都市浸润三年,到那时候,我还能和你平等地站一在起吗?即使不能平等地站在一起,三年后,即使是仰着头,我还能够得着你吗?……”
他抬头眺望办公室的窗外,一轮红日正从远处的高楼顶跃上天际。一阵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过来,将他忽然松弛得手指中那张信纸带走,卷出窗户,挟到楼外,飘到远方,直到看不见踪影。他的思绪也随着那张在风中不断翻飞的白纸翩然而去:
“梅子,亲爱的姑娘,你还能回来吗?”
写于1998年12月
改于2012年3月15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