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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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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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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俚印记之:学堂下(散文)

 

 


 

城里灯红酒绿,熙来攘往,看似忙碌,耐不住乡村的冷清寂寥。却不知,最消耗时间的也不过是手机。歪靠椅背,斜依床榻,任手机独占时间的鳌头,浑然不觉,城乡灯下灵魂无傍的人并无二致。

又是无聊的静夜,闲来玩手机,打开手机地图。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搜索自己住的地方,搜索自己曾经住的地方。搜着玩着,那最为迫切和最不由自主的,是把自己现在的住处和自己老家——那童年的住处,一个作为起点、一个作为终点,搜索着它的路径它的长度。地图很快,就搜索出了451.4公里。于是,玩弄的手指,迅速找准那个目的地,故乡,曾经养育我的小村庄。在屏幕扩大它,不断触屏,咂摸一个个熟悉的地名,回忆地名里的故事。忽然,三个陌生的字跳入眼帘:学堂下。

“学堂下”,儿时依稀听说过,但是早已不在人们的言谈中,也不在人们的视线里。离开故乡后几十年内无数次回去寻亲访友,从来没听过人聊起过这个地名。手机地图居然还记录着这样“古老”的名字,恐怕信息来源很老很老,老到了民国时代吧!学堂,显然是一个民国时代的烙印。于是问来此地出差的弟弟,是否记得这个地方,弟弟却毫无知晓。于是又打电话回去问爸爸妈妈是否记得这个地方!

“记得记得!是有这个地方。但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解放前、60多年前了。就在咱家不远坡上,曾经有个学堂,那一带就叫做学堂下。”

如此说来,这也是个古早的名字啊,古早到民国建元年代。是那时候兴起的对现代学校的称呼,以区别于更古老的私塾。

然而,我儿时初次进入学堂(学校)的时候,不是这么叫法,而是叫做拔萃小学。不过,我的学校,却从未见过一个校牌。乃至于“拔萃小学”这几个字只停留在口口相传里,而不见汉字所能展示的昭昭光辉,更无缘进入勒石刻金传承千年的永恒。

说起我的小学,那就在我隔壁不远。离我家不到50米的一个被没收的地主家的大院,赣南的建筑叫上五头。中间一个大堂屋,左右挨着两个小堂屋,大堂屋一个大门,小堂屋俩小大门!周边还建有专门的厨房、柴火间、厕所等附属房。更高级的是整个大屋子和建筑群,围着一个大院子,院门有门楼,大门一开朝向东方。学校的院落闭环为一个独立的所在,与周边简陋的泥墙瓦屋形成鲜明的差别!毋庸置疑,这幢屋子是村子里最好的屋子,用来做学校真是切合了以民为本、教育优先的思想。最好的建筑不是村部,而是学校,孩子的未来承载期许、孩子的当下不可马虎!

我是1970年春上的学,那时候还不满6周岁。因为学校离得近,我在家门口经常能听到学校的铃声、学生的喧哗声,尤其是学校开展活动的敲锣打鼓声响。6岁已经初懂人事、喜欢热闹的我,常常不由自主走近学堂,趴在到院墙根,听里面的读书声、喧闹声。院墙内的一切勾起我无穷的向往和遐想!于是这年开春,准备读二年级的堂兄去学校报名,本不到上学年纪的我,凑热闹似的也随着一起去报了名!上学很简单只要去报名,老师就给注册入学、发课本。

我从小就喜欢爬树、不怕高,在学校也是有高就攀。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大约三年级的时候跟着高年级同学爬竹杆,一直爬到最高处,翻身坐到横木上。那横木比学堂的屋顶还高,朝下看时,我从来不知道怕的幼小的心顿时胆寒起来!好在往远处看去,视线越过院墙,望向开阔的田野和田野尽头的远山,登高产生的恐惧迅速降低、随即烟消云散。平时在院子看不到的学堂外的田野风景,从这高处看去忽然有了另一番景致,充满了绘画的朦胧色彩,有一种迷离的诱惑!

学堂里最开心的不是那些读书的事情,而是种种孩子们的游戏。乡村的孩子很少有现代器械活动,就连体育器材是没有的,似乎有几个皮球(篮球),但是没有见过篮球架,皮球也经常因为泄了气而瘪瘪的,弹跳不起来,成为废物。

“打磅子”。一种玩石子的游戏。两个人或者着更多的人围坐一圈,一堆大小一致的石子儿,轮流去玩。玩的手法是将石子儿洒在地上,然后用一手抓一个石子儿高高抛起来,此时刻去抓地上的石子儿然后手翻回向上接着空中落下的石子儿,一把抓住的石子儿收拢来,手中的石子一颗不拉被紧紧攥在掌心里。然后把手中的石子放在自己身边作为战利品,接着进行下一步操作。如此反复,直到全部收完!倘若在收洒落地上的石子儿碰到别的石子儿或者翻手接落下的石子儿没接住,哪怕有一颗漏到地上,就算落败。游戏继续交下一个人玩。最后看谁拿到的石子儿多,谁就是这一盘的赢家!一般是女孩子心灵手巧,玩的景致灵光。看到高年级心灵手巧的同学,上抛石子高高的,抓地面石子又多又准,确实既羡慕又敬佩。心想自己长大一些一定也要玩得这么漂亮才行。

“打老钱”。比的其实不是技术,比的是谁的纸质好。关键要纸质硬才容易被打翻也才容易打翻对手呗。一般的土纸显然不行,香烟纸盒好一个层次。最好的是画报纸。可惜画报纸稀缺,大都拿来包书皮,很难得的。那时候富裕的人不多呀!我修改这篇稿子的时候,手机刷到现在的小学生也爱玩香烟盒卡,他们折成三角形或者四方形,在地上互相比拼,以较输赢。其方法与五十年前的我们相差无几。沉迷其中的小学生追求的烟盒越来越高档、彼此攀比的风气越来越浓郁,莫不引起当今家长和教师们“玩物丧志”的担忧。这种几近奢靡的沉迷,儿时的我们是完全无须大人顾虑的。毕竟那时能抽上纸烟的家长都不多,何况大中华黄鹤楼,遑论和天下大重九?

“骑马斗牛”。一个人骑在另外一个人的肩膀上,一对或者几对互相撞击,看看谁能被撞跌倒,而自己稳固如山!我那时候最羡慕的是敏和阳表兄弟俩。他俩神气英飒、配合默契,遇神杀神、见佛灭佛,极少败北,可谓所向披靡,百战不殆。真是引得小伙伴们羡慕嫉妒、恨不自己!至于我,没人和我配合,大约是年小身体羸弱,扛不起别人,只有一旁吆喝呐喊的、沾点热闹的份儿。

四年级的时候学堂拆了,说是农业学大寨,要腾出来做农田。学堂被搬到山脚下马马虎虎新建的泥瓦屋,没有独立的院落,逼仄简易的操场毫无阻挡紧邻马路,也没有院墙,嬉戏的安全没有保障,由此失去了孩童的乐趣!

学校成了农田,记忆中的学堂,我学堂的记忆都了无踪影!我儿时的学堂已然被埋没在历史尘埃的深处。每次回故乡的时候,车子都要路过曾经是学堂的那块地。停在老家门口,站在门口场院上就能看到那块遥遥不过五六十米的地方,但是我却没有了要走进去的愿望。那里曾经是我的学堂,那里已经是一块不知道归于谁家的田地。那不是我的学堂,我的学堂已经远远而去,消逝在历史的烟灰里。只留下今天手机地图里“学堂下”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标注的其实并不是我曾经的学堂,只是我就没来由地愿意这个名字属于它。这个已经消失在村民记忆的名字和学堂一样也消失在村民的言说里!好在,今天的手机地图不知道从哪里泛出历史的黄历,赫然写着“学堂下”。或许这是汰旧更新的标志,然而却给了我写这篇文字的由头!

感谢你,学堂下!

                       

 

                      2011年12月5日 草

                    2024年12月21日 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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