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6年之后,又回到了朝思暮想的上海,回到了这个给予他青春和活力的地方。
陆西民办完公差,先去了趟母校,约了几个老同学见面,第二天特地腾出时间来到了表哥家。大学期间,来到上海求学的陆西民,举目无亲,是大他20多岁的堂表哥给了他兄长般的关怀和帮助,让他不觉得孤单和陌生。那时候,堂表哥新婚不久的家成了他周末常常去打牙祭的地方,留下了他不少美好的回忆。
表哥现在住在西郊植物园附近的一个小区。陆西民去商场买了一大堆东西,来到了表哥家。表哥现在的家还是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室约20多平米,摆了一小一大两张床。小床显然是表侄女苗苗晚上做美梦的场所。表哥看起来比6年前西民毕业离沪的时候老了很多,花白的头发显得枯干,脸上充满疲倦,连那双大大的黑眼睛都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光芒。表嫂倒没有多大变化,她今年应该是33岁吧,比6前年新婚少妇的模样更现出一种成熟女子的风韵,丰腴的曲线似乎在每个弯折处都透露出一种渴望迸发的活力。苗苗长高了许多,正在读小学三年级。
西民提着一大堆礼品,到表哥家的时候都觉得胳膊都有点酸。表哥见到他很开心:
“来了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啊!”
表嫂也很开心:“西民,你是越来越精神了啊!”西林6年来,脱去了学生的稚气和土气,浑身充满朝气和自信,难怪她觉得精神。
表哥出去买酒和卤菜,表嫂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饭,苗苗见到客人很开心,当她认出来这就是原先陪她玩过的叔叔,更加快乐。西民看看家里一时没什么事情,带着苗苗到楼下小区,去附近的大型商场给苗苗买了一些玩具和卡通读物。
苗苗前者西民的手,一边摆弄着手里芭比娃娃呢,一边开心地对西民说:“表叔,谢谢你给我买了这么多礼物,这个芭比娃娃我早就想要了,可是妈妈不给我买!”
“你喜欢,叔叔以后还给你买好玩的东西!”
“叔叔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啊?”
“我最喜欢家里来客人了。”
“为什么啊?”
“因为来了客人,妈妈就会做好多好吃的!”
从表哥的小房子来看,表哥家过得有点拮据,在这个米贵、居大不易的地方,表哥光靠工资养活一家人似乎有点艰难。
“周末叔叔经带你去锦江乐园玩好吗?!”
“好呀好啊!”
晚饭,他和表哥一家喝了分别6年来的第一场酒。
“西民,你今年也28了吧。”
“表哥你记性真好。”
“结婚了吗?有孩子没有?”
“有了对象,元宵节订的婚。”
“哦,那恭喜你啊!结婚的时候得告诉我一声哦!”
西民举杯敬了表哥一家,苗苗也端着饮料一起碰了,不小心洒在了表嫂的衣服上,打湿了她的胸襟。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更加凸显出她的丰满。西民无意间朝表嫂湿透的地方扫了一眼,响起了一件往事。表嫂也发现了西民的目光,脸一热,说:“你们喝,我去换件衣服。”说罢,进了屋子一角的卫生间。
晚饭后,聊了许久。见时间不早,西民告别了表哥一家。临别时候,从屋里出来到门边,表哥指着过道说,老家来人,就在这里打个地铺,可以省不少钱呢!西民想,我现在也不用在这里打地铺了。我住的是四星级宾馆呢。
送西民上了出租车,表哥叮咛道:“我后天出差去趟西藏,那边的勘探需要我们几个人去看看。你晚几天走啊,等我回来再来家里聚聚。”
“您去多久?我恐怕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去了,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少则五天,多则七八天。”
“哦,那我可等不了这么久啊!”西民说,“公司会催我回去的。”
“争取争取啊!”表哥热情的坚持,“我也争取早点回来!”
“嗯嗯!”西民嘴里这样答应着,拦住了一辆的士。
西民坐在车上,春分时节的夜晚已经很温暖,窗户开着,夜风吹在脸上也毫无寒意。表哥虽然老了许多,但还是那么热情。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西民的脑海中。
10年前,陆西民初来这个城市,按照堂舅舅给的地址给表哥写了信,很快表哥就回信了。信上热情地邀他去家里玩,给了他详细地址,还画了路线图。周末,西林坐302路转477路到了表哥那在工厂职工住宅区的家。表哥比西林大20岁,刚刚结婚。他当兵的时候,西民还没有出生,后来由于路途遥远,也很少回老家,表哥的家和西民的家远隔50华里,所以,西民和表哥几乎没见过面,更谈不上熟悉。表哥从部队转业,分配这个负责地质调查的工厂,一切都要从头学起,为了是自己适应工作,表哥以自己仅有的初中文化,刻苦攻读,报考了电大,顾不上结婚,到了38岁的年纪,才从老家更山的一个村庄找了表嫂。表嫂比表哥小整整15岁,西民入学的这年,她也才23岁吧!新婚的表嫂,中等个头,甚是好看,一头黑云般的秀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鹅蛋型的脸就像春天里刚刚绽放的桃花,粉嫩娇羞。西民那时候刚进大城市,对一切都很陌生、很新奇,同时也有点手足无措。刚到表哥家的西民,免不了局促,是表哥的热情融化了他的陌生感,也是表嫂还带着家乡口音话语给了他抚慰。
表哥的家很小,是工厂的老式屋子,一间屋子,吃饭睡觉都在这里。靠窗户铺着大床,像北方的炕,横着有两三米长。屋外有一个小厨房,一个卫生间是与隔壁邻居共用的。
陆西民周末时常去表哥家,一般是上午去,吃罢晚饭离开。几乎每次表哥都要送他出来,一直到工厂门口。有时候他会从怀里掏出一百元塞到西林手里。西林知道表哥不容易,表哥从农村来,文凭低、资历浅,技术还不够娴熟,工资并不高。而表嫂一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马工作,况且正怀着小宝宝呢。
大学四年,表哥家成了西林在这个城市最温暖的港湾。表嫂生下苗苗后,西民去的时候也帮着照看苗苗,直到苗苗学说话,学走路,学认字。西民伴着苗苗长到三岁,苗苗很喜欢这个叔叔。
有一次周末,在表哥家吃了饭喝了酒,又看电视,谁都不知道时间忽然就晚了。西民坐上477路到302路换乘站的时候,等着等着,都不见302路车来。一看站牌,才知道302路末班车早过了。西民无奈,转回到表哥家。表哥已经洗了灯准备睡觉。当西林敲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表嫂面对着门角落,正慌忙把一件衬衣往身上穿,她只穿一条内裤的影子刹那间吸引了西民的目光,西民抑制住狂乱的心跳,迅速移开了目光,但是表嫂白皙的身体、浑圆的肩膀和修长的双腿却刹那间刻入了他的心里。
随即,表哥叫西民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洗了脸,和表哥他们共睡那张大床。表哥睡在中间,西民睡在一头,表嫂和苗苗睡在另外一头。这晚上,西民很久很久才睡着。这以后,他的眼前经常浮现表嫂几乎赤裸的洁白的身影,但是,每次去表哥家,他都不得不高告诫自己,千万别再耽误302路公共汽车了。
毕业后西林民分到了西北内陆的一个城市,出差时候,那时候最想的事情就是回母校看看、回上海看看、回表哥家看看,表哥是不是头发白了,记得毕业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苗苗还认得我吗,还有表嫂,她今年应该是33岁,一定更成熟了吧!
一晃6年,终于回来了。
周六,西民记得和苗苗的约定,去表哥家,带苗苗去了锦江乐园。表哥去西藏林芝他们的地质调查点去出差了。本想带表嫂一起去西藏看看,可表嫂在地铁车站停车场工作正好值班,再说苗苗也没人照顾啊。一天下来,苗苗很开心。这天表嫂也很开心。吃过晚饭后,表嫂去洗了澡。当她出来的时候,只穿短袖着睡袍,宽松的睡袍,在灯光下半透明着,凭着这几年和女朋友琳琳恋爱的经验,西民知道,表嫂里面是完全的真空。短短的袖子口露出越发浑圆的胳膊,睡裙下露出光洁修长的小腿,继续聊天,看电视到很晚。
西民像大学期间的那个晚上,忘掉了离去的时间,表嫂也没有说去睡觉,只是苗苗早就困得打哈欠,却还一个劲的缠着他。
“要是不介意,今晚就在别走了!你睡小床,我和苗苗睡大床。”
“叔叔别走,明天还陪我玩儿。”
苗苗说完,头一歪就在西民怀里睡着了。
西民说:“这行吗?!”西民心里惦记着,琳琳说不定半夜会打电话来查岗呢。万一打到这里,怎么办?
“有啥不行的。你忘记了,你读大学的时候还和咱们睡过一个大床呢?!那时候你会害羞,现在都大小伙子了,你还害羞啊!”表嫂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去卫生间洗洗吧!
西民洗完出来,表嫂已经关了大灯和电视,只开着床头灯。她嘟哝着:“你睡下关下床头灯哈!”
半夜,苗苗在睡梦里呢喃:“哈哈——叔叔,好玩!”
这个三月的春夜完全不像北方冬天,还会有寒意甚至雪花飘飞。这个海边城市的春夜很温暖很湿润,屋外的桃花早就绽开了,随着微风,从窗户里渗来一缕缕芬芳。大学毕业6年后,已经体味过生命中各种滋味的陆西民,在这个春夜里,刚刚从浴室出来,进入到一个如桃花般绽放的成熟妇女和一个如蓓蕾含苞的女童熟睡的屋子,在午夜的寂静里,他感觉到,身边包裹着自己空气都弥漫着蓬勃生长的活力。
带着这样一种温馨和暧昧气息,西民睡到了苗苗那张小床,当他拉上薄薄的被子盖住自己的时候,闻到被子上散发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是茉莉花的味道。“苗苗怎么也用香水啊!”他暗忖道,也没去多想,不久就在谜一样的幽香里进入了梦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朦胧中他感觉到有动静,一个光滑温软的身体钻进他薄薄的被子里!他想说话,立即被两片柔软火热的肉贴住,一个灵巧的湿润的温软的家伙钻进他的口腔里。
“表嫂吗?”他被贴住的嘴唇嘟囔出三个字。
“别说话!”声音也是压抑着的,含混不清。
西民抱紧她,滚进了被窝,在一阵慌乱和急促的呼吸中,以自己火热的身体,找准她那个湿漉漉的巢穴,进入了她,刚一接触那个神秘的地方,他粗壮的身子立即被紧紧吸住。他的感觉到一种饥饿至极的需求,仿佛要把他全部吞没、彻底融化。他们紧紧裹在被子里,撕咬着、肉搏着,不说话,他们生怕弄出太大声音吵醒苗苗,一直压制着声音的制造,然悄悄无声的激情却在火烧火燎地兴起,直到把个薄薄的被子给烘烤得燠热,被子里的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也被点燃,弥漫在屋子!
一直折腾到午夜过后。
他们激烈地起伏、喘息、变换姿势,除了呼吸声和身体控制不住的撞击声,始终没有说话,到天亮时分,她才回到和苗苗睡的大床。
这天早饭后,西民还有个午饭的应酬,几个同学和客户一起吃午饭。西民在车上接到表嫂的短信:“从我做女人以来都没这么舒服过,谢谢你,西民弟弟,跟你在一起真好!”西民回道:“我也是!”
中午的饭桌上,酒过三巡,熟悉的人们开始把话题扯向调笑:“西民啊,这次回来怎么没有把前情儿叫来聚聚呀?”
“什么前情儿?”
“就是老相好,你以前的情人呗!”同学阿朔说。
“什么老相好?我哪里有啊!“
同宿舍的李乐检举:“不过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老家有个姑娘一直给你写信!”
“那也不在这里啊!再说!”
“你们俩成了吗!”
“没有!”
“别的,你就没有了?你西民可是个潇洒的小子啊!”
“别的?!”西民脑子一激灵。
表嫂,她是前情儿吗?西民点起一支烟,吹了口烟圈没有搭理他们。他陷入了沉思,回首大学生活,除了和老家那个同学保持通信之外,他在大学里真没有过爱情的故事。关于异性,最难忘的,就是表嫂那个面对门角落穿衣服的影子,始终晃荡在他的脑子里。一直陪伴着他到毕业,一直到找到琳琳,似乎都时时浮现出来。此刻,同学的话让他忽然明白,自己迟迟找不到合适女朋友的愿因就在这里。好在琳琳出现了,琳琳虽然正青春年少,但她的浑身却散发出成熟女性的魅力,她肌肤白皙、肩膀浑圆、双腿修长。简直就是表嫂的翻版呀!
“哦,原来是这样!”西民心里叹息着。好像此刻才了解自己心里关于情爱的深层次的根源。
大家正肆无忌惮地说着段子,彼此打趣着,席上的女人都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这时,西林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是表嫂的:“西民,你在哪里,赶快到家里来!”她的声音非常急迫,充满不安。
“什么事情?”他心里咯噔一下,捂着话筒,免得被近身的人听到声音。
二
“你表哥出事了!”
“啊?!出事?出什么事了?”
“你快点回来就知道了!”表嫂都要哭出来了。
西民宽大的额头,泛起了皱纹,他神色凝重,低沉着嗓音:“对不起,兄弟们,我有急事,得先离开。”告别哥们飞奔至表嫂家。苗苗正在玩游戏,过来抱着让西民亲了下脸蛋,又继续玩去了。表嫂把西民拉到卧室外的过道,带上门,抓住西民的胳膊,凑近他,差点站立不住,要依靠到他胸前,乌黑的头发有点散乱地触碰到他的脸颊,感觉到痒痒,西民已经顾上不这些:“嫂子,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表哥公司来电话,说你哥他们出了车祸,表哥受伤了,得赶快过去。”表嫂哽咽着答道。
“给表哥打了电话吗?”
“他的电话关机。”
“他们公司怎么说,表哥不是和同事一起去的吗?不能和他们联系一下?”
“哎呀,咱们联系不上。公司就说马上要家属过去。”
表嫂急的眼泪要出来,却没敢大声。怕影响孩子。西民知道出了大事,表哥很可能受了重伤,或者……他不敢多想。
把苗苗托付给邻居张大婶照顾几天,陆西民陪表嫂和公司来的李大姐以及公司另外十几个人坐着大巴去了机场,直飞拉萨,再换上客车,当夜,一行人经过长途奔波到了林芝宾馆。在宾馆里会议室,气氛异常沉重,公司领导告诉大家,表哥他们的中巴车和一辆运货的大卡车剐蹭,侧翻,滚到山下,车子头一直顶到雅鲁藏布江沿才被一块大石头挡住。车上伤10个人,现在发现的死亡5人,2人失踪,失踪的人经过反复寻找,都没有踪迹,这俩人很有可能在车子撞到达石头的时候,从车子弹出去,掉进了雅鲁藏布江里。目前已经请求沿岸的武警和当地驻军协助搜救,寻找一切可以能的机会,找到他们。整部中巴,只有司机和带队因为先跳出来,没受伤。现在,伤者已经全部在医院,死亡的在殡仪馆。表嫂还没听完介绍,当时就要晕过去,是西民和同行的李大姐搀扶着才没倒下去。刘大姐是公司专门安排来照顾表嫂的。
表哥不在死亡名单里,也不在受伤名单里。搜救人员只找到他的手机、旅行包和散落在山坡上的钱包身份证。表哥是失踪的两人之一。
表嫂终于晕过去了。
西民和李大姐搀扶着瘫软的表嫂到了一个双人间。
弄来吃的,表嫂也吃不小去。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了一个多小时,声音已经喑哑,此刻,她只是流眼泪,嘴里喃喃地咕哝:“天啊,他走了,我和苗苗怎么办?”
深夜了,看起来身体壮实李大姐显然也被折腾得很辛苦,头晕、眼花、脸上潮红,显然是高原反应,她真想躺下好好瞌睡一阵,但是表嫂斜倚在床头,却迟迟不肯睡去。
“你去隔壁我屋里休息一下吧!反正我也睡不着。我来照看着嫂子。”
李大姐见西民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神色坚定,态度诚恳,再说自己和她们叔嫂俩也不熟悉,本来就有些尴尬,听西民这么说,稍稍推辞了几句,就去隔壁休息了。她一走,西民扯了几张纸巾过去给嫂子擦眼泪。嫂子没接纸巾,西民抬手给她擦眼泪,她一下子就扑到他宽大的怀里,万般无助的她,觉得只有西民这个怀抱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西民,西民,怎么办啊!”她哭着喊着,声音听了令人心碎。
“表哥是失踪,他们公司正组织人在搜寻,说不定明天就找回来了。”西民安慰道,其实自己心里也觉得这话太假。滔滔雅鲁藏布江,水深浪急,表哥又不会水性,在这高原春寒的季节,就算不是淹死也会被冻死啊!西民不敢多想。
“掉进江里不等于死了吗!他这一死,叫我和苗苗怎么办啊!”
“不是有公司吗。公司会处理好的,也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公司,公司能照顾我们一辈子吗?!”
“嫂子您别太伤心,还有我呢!”‘
“你,你照顾我们?”
“恩恩,我照顾你们!”西林胡乱答应着,不知道这里有多少责任和未来,他答应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和琳琳2个月前的婚约,到五一就要举行婚礼。
嫂子听了西民的誓言,没再说话,趴在他怀里,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渐渐止住啜泣,西民扯起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黎明时分睡着了。睡梦中,她还不时发出抽噎的呢喃:“西民,别离开我!”奔波一天到深夜,西民也疲乏至极,他抱着表嫂靠在床头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地质公司领导决定,重伤转拉萨治疗,死亡者的家属告别后就安排火化。失踪的人员继续派人寻找,他们的家属和轻伤的先回上海去等待和治疗。
表嫂觉得等着也无望,再说苗苗也没人照顾,她在张大婶家,也肯定不安生,就决定和西民回了上海。
第二天回去的路上,汽车行驶在高原上,蓝天澄澈如洗,看过去像似被画家涂上了深深的颜料,白云也似打磨了千年的玉石,纯净得不含一点杂质。它们低低低覆盖在头顶,看过去伸手可以碰到。车子飞驰,路过一片湖泊,那湖水也格外的蓝,远远看去,与蓝天相接,不知道是湖水,还是蓝天,它们交融着,混合着,湖水和天一样蓝,天和湖水一样纯洁。在高高低低的山峦中间,不时能看到高原特有林海桃花。尤其是那些野生的桃花,在三月里,报道着高原上春的消息,它们妖娆分丰姿,映衬着蓝天和白云,完全是一派世外仙境的景致。忍不住,稍稍打开窗户,还有些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沁入肺里的却是一股蕴含着淡淡花香和青草的气息,令人迷醉。
是啊,真是令人迷醉的高原异彩。只可惜,这辆车上的人们都无心欣赏,虽然西民曾经无数次向往西藏高原的原生风采,但今天,他也只是淡漠的张望着,心里无法腾跃起游人造访幽谷的兴致。至于嫂子,她一直紧紧偎依着西民,几乎没有张开眼睛。一个受伤的人,偎依在亲人的怀里,这对于旁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西民在上海的差事原本在表哥去西藏的前一天就已经结束了!得如今这个情况,一时也不敢告诉堂舅舅和苗苗,他向单位报告,谎称事情还需要几天。就陪着表嫂和苗苗,这几天都在表哥家住。在苗苗面前,嫂子还要保持镇定,西民也只好多陪苗苗写作业陪苗苗玩。到了晚上,表嫂还是会钻到他的床上,只是他们不做爱。只是紧紧拥抱着,仿佛这样,嫂子才能安心、才能睡着。
出了这样的事情,嫂子也没去地铁停车场上班。
琳琳有时候晚上还会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去,在夜深的时候,还会在电话里找他撒娇、要爱的滋润,他只好躲到卧室外的过道和她缠绵几句。却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自己的情绪变化,会她猜测到什么。
西林感觉到,肩上一副沉沉的重担正慢慢压下来。他高大的肩膀上红红的印子越来越鲜明。
一晃好几天过去了。这天吃过早饭,西民送苗苗去了学校,苗苗的学校里家有点距离,午饭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西民送完苗苗回来,时间才8点,表嫂还没有起床。
“嫂子,你吃点什么,我买了油条、豆浆和面包,还要不要别的?”
西民走到床前。嫂子一条胳膊露在被子外面,被子散发着淡淡的茉莉味儿,和西民那天晚上睡苗苗床上盖的被子一个香味。这几天的休息她的气色恢复了许多,睡足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懒慵的媚态。堂表哥走了,就剩下表嫂和苗苗,表嫂以后要独自抚育苗苗长大成人。在这个生活压力日趋严峻的城市,表嫂将遇到的困难是不可想象的。她才33岁啊,难道生活的重担就要她独自去挑起吗?!表嫂的哭喊声音回想到他耳边:“我和苗苗怎么办啊?谁来照顾我们?”想到这里西民鼻子一酸,心里软软地,觉得嫂子真是可怜极了。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撩开遮住她半边脸的黑发,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嫂子猛地伸处双手抱住了他,娇喘着叫了句“西民!!”眼泪就流了下来。他紧紧搂着她,不由得去吻她的泪花。吻着吻着,俩人深情地接吻。忘记了一切,踢开了被子,他们俩个赤裸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嫂子嘴里含混地呻吟:“嗯嗯嗯”,一会儿又“啊啊啊”的叫出来:“西民,要你,要你,给我,哦,给我!”
当他绷紧身体,进入她狭小的通道的时候,嫂子声音更大了:“喔——”西民用嘴巴封住他张开的大嘴,依然抵挡不住她声音的爆发。他被她的声音感染着,不由自己的沉浸在她身体激烈的波澜中。此时此刻,他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无比深的无比温暖无比湿润的地方包裹着,浑身都激起了强烈的冲动。
他们稀里糊涂,滚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感觉到嫂子彻底松弛的身体,在波涛中大幅度起伏,他也激烈地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自己的热情。他们的上身在撕咬着、吞咽着、吮吸着,下体在激烈地碰撞、搏杀,恰似勇猛决斗的武士,谁都不服谁,来来回回,不想败退。
嫂子一边扭曲着身体,她的下肢紧紧攀上了他的背部,西民也紧紧抱住她光滑的肩膀,感觉自己的胸部被她两个大大的坚挺而柔软的肉球摩擦着、挤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喊了出来:“啊——西民,你真好,别离开我,你以后都别离开我!”
“恩恩,不离开!”
“永远不?”
“恩恩!”
“哦哦——你真好!哦——”
当她在一阵阵激烈的抽搐和战斗中,疯狂喊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她的声音的分贝足以够穿破水泥墙壁,传到室外、传到楼房外、一直传到小区外、传到苗苗的学校。他觉得苗苗一定能够听到这个疯狂的母兽的一样的嘶吼。这种感觉让他脑门触电般的麻木,浑身战抖、抽搐着,他的灵魂随着战抖和抽搐飞出了户外、飞上了天空。
大海的狂涛巨浪在宣泄了所有的力量之后平静下来,微风轻轻送来,夕阳的光辉从窗户上穿过窗帘淡淡地照拂着他们睡得甜美安详的脸。她枕着西林的胸膛,朦胧中,有一种懒懒的舒坦和快意。她眯着眼睛享受着这种舒坦和快意,希望这种快意一直持续下去,哪怕是永远也不醒来。
“叮当当~~~叮当当~~~”
床头表嫂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这声音西林或许不习惯,竟然把他惊得神经一紧。
表嫂看了看,陌生电话。不接!
手机刚挂断,家里电话又响了。嫂子皱着眉头,嘟囔道:“怎么这么讨厌,电话连续不断!”
“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西林提醒而来一句!
嫂子拿起了响了长时间的电话:“喂!”
“香香,是我!你怎么才接电话啊?!”话筒里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这声音在小小的屋里回荡,西林听着特别耳熟。
三
“你是?——”嫂子有点惊悚,脸上出现恐怖的神色!
“是我,我是老刘,刘春根,你老公啊!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啊,老刘,你真是老刘!!”
“是啊,是我!”那头提高了音量,电话的声音散射在屋里,碰到墙壁,发出回音,连西民也听得清清楚楚。是堂表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的沙哑,但确实是他!
表嫂离开西林的怀抱。伸手在嘴上做个了姿势:“嘘——”
她的脸上显示出又惊诧又尴尬的表情:“你没死啊!你死哪里去啦?!”她的脸扭曲着,两行眼泪扑簌簌而下。
“我们的车被挂到公路下了。我是跟着领队跳下去的。没想到跳到了一个茅草盖着的大坑,磕到石头昏过去了。后来是当地一个放牧的藏民去大坑里找他藏的干粮,才发现了我。把我背回家,三天后我才醒来。”
“你现在怎么样啊?伤哪里了!”
“我还好,就是腿骨折了,用藏药敷着,这不都7天了,我能动了。”
“你这个讨厌的,干嘛不早点打电话给我啊!”
“哎呀,这里山高路远,也没个电话。我今天一大早出发才,赶了半天陆才到乡上,给你打电话!”
“我们去接你!西林还在上海呢。”嫂子转过脸向着西林,示意他别说话。
“不用了,我刚才已经跟公司在林芝的工作站打了电话,他们会安排人来接我,明天我就回去。你和苗苗都好吧?”
“好好!你快回来!都想死你了!”
“好的,明天打电话啊叫西民到咱家来,我走前说过这次出差回来再请他到家里来聚聚。上次他买那么多东西,真是得好好感谢他。”
“恩,我会的!”表嫂偏过脸,本着西民,她的眼睛有点不敢看他!
第二天,西民陪表嫂一起去取机场接了表哥回家。表哥看起来神色有点憔悴,但精神还不错,只是左腿骨折还打着石膏,行动不太方便便。
这天晚上,表嫂弄了一桌子菜,为表哥接风。西民给表哥买了些补品,还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做为给表哥的慰问。又给苗苗带了几本漫画书,苗苗很开心,圆圆的小脸蛋都高兴得红扑扑的,两道天生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衬托得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谢谢叔叔,你真好。”
她要西民蹲下,自己伸出俩条小胳膊攀住他的脖子,在西民脸颊两侧各重重地亲了一口。害的西民不自主也脸红了。
表哥看到苗苗这么亲近西民,甚为感动;“我们家苗苗就是重感情,你小时候抱她玩、教她识字说话的事情都没忘记呢!”在表哥坚持下开了瓶红酒。
“表哥你受伤了,不能喝!”西民劝解道。
“没事,喝点,你难得来上海呢。我就腿上点伤,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过几天去总公司疗养院休养半个月就好了!”
表哥还是那么爽快,那么坚定。
“那就喝三小杯。”表嫂劝道,“你表哥大难归来,也该庆贺庆贺。”
“说的是,”西民忽然觉得这酒确实该喝,“表哥我敬你,祝贺你大难归来。要知道,您不在这些日子,嫂子可惦记你了!”
“谢谢小弟,哥也敬你。感谢你这些日子对你表嫂和苗苗的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西林一饮而尽,“表哥你曾经那么照顾我,照顾嫂子她们还不是我应分的!”是啊,照顾都照顾到嫂子身体里面去了。西林觉得自己很不是人,又自己喝了满满一杯,脸上立马出现了少有的绛紫色!
“悠着点,”表哥说,“你这样敬我,我还不得陪你一满杯?”
“哥,哥,不用!”
“我陪表弟一杯吧!”表嫂也喝了一大杯,刚喝下,就满脸通红。
“这酒是好啊,你嫂子平时喝酒不这么脸红的!哥哥这次是命大,要是万一回不来,你嫂子她们怎么办?你总不能照顾一辈子吧!”
“哥哥不会的!”西林答道, “你要是真回不来,就是照顾她们一辈子我也愿意?!”
“还是咱弟弟懂事,你也长大了,该成个家了!”
“恩!我也正想着呢。”琳琳这几天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电话和短信来的不少,昨天晚上还半夜来电话问睡觉没有。他回答说在和同学打牌,斗地主,这才糊弄过去。
酒足饭饱之后,西民告辞,表哥还要送到楼下,西民当然不肯,“你腿都伤成这样了,千万别送了!”表嫂主动要求代替表哥送到楼下。一直送到小区门口,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放开。西民想说点什么,“抱歉、遗憾、谢谢” 之类的话,他都觉得开不了口。
“再见,您回去吧,表嫂。”
嫂子轻轻的答应着:“恩!”没松开手。
春天的夜晚还不是十分温暖,嫂子的手心里却发热,热到微微沁出汗水来!出租车来了,西民用另外一只手推开嫂子握着他的手,迅速坐上车关上门,对司机说:“希尔顿酒店。”又把手伸到车窗外朝嫂子挥舞:
“再见,嫂子,好好和表哥过日子!”
汽车司机是个急性子,车子起步,吱留——快速离开,他的话被在吞没夜风里,不知道嫂子听见没有。
行驶在畅通的环线上,春夜的暖风急速地裹挟着他,灌进他的身体里,路西民的脑子过电影般地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6年了,回来的这几天也好像是6年那么漫长。他想,不能再耽搁了,明天就回去,回去后赶紧找个日子和琳琳去登记,或许该把爸爸妈妈接到上海来,帮着准备五一结婚的所有大小事情。至于今天晚上,他哪里也不去应酬了,他要马上回酒店去,洗过澡,要主动给琳琳打电话过去。他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温存了!不在一起的时候,电话温存,这是他和琳琳确定恋爱之后直到结婚之前,养护彼此甜蜜关系必须的润滑剂。
第二天一早,陆西民就乘坐磁悬浮列车到达了浦东机场,赶上第一班返程的飞机。登机前,他给表哥发条短信:
表哥:
这次见到你很开心,苗苗长大长高了,越来越可爱。你这次经历大难,将来必有后福。祝你们全家永远幸福快乐。
弟;西民
短信中他没有提到表嫂,也许他羞于提到她,也许他根本就忽视了。他想想,又给表嫂发了条短信:“嫂子:我走了,谢谢你。再见!”
表哥很快就回了短信:“一路走好,下次来一定还来家里玩呀!”语气中还是那么爽朗那么热情,西民心里有些不忍,没敢再回他。表嫂则过了一会才回复:“谢我什么,我得谢谢你。你什么时候再来啊?!真希望那个日子快一点到来。”
西民看了她的回复,心想:“我还能再来吗?再来了,我还能去见你吗?!你好好和表哥过日子吧!”
他正沉思着,表嫂又来了第二条短信:“怎么不回我?”
西民写了几个字:“登机了,拜!”就关了手机。
“轰隆隆——”随着一阵巨大的引擎的鸣叫声,空客A380飞机冲上了蓝天。只是这架飞机并没有朝西北方向飞去,而是在机场上空盘旋了一圈后,朝东,飞向海洋。大约十秒钟后,就消失在机场的雷达监视屏外。机场方面发现这个现象,紧急启动所以联络系统,全力搜索飞机的去向,都没有发现飞机的踪影。之后搜索24小时,和国际航空组织、海上检测系统联系,都没有发现这架新型的客机。海上没有坠机的痕迹,周边国家和地区没有它的踪影,它从浦东机场起飞,一冲进茫茫东海,就瞬间消失了,消失得没有一点踪迹。
西民没有回到公司。他神秘地消失了。这个消息,一个多月后,表哥老刘才知道。那是西民的堂舅生日,表哥与父亲通电话,才从父亲口里得知这一令人惊诧的消息。“西民失踪后,他的公司派人到了老家,给你堂姑姑姑父发放抚恤金。”西民的堂舅说,“可怜的西民,人没了,连个尸骨都不见啊,这山上怎么给他修坟墓呢?!”
表哥听了,唏嘘不已。这天晚上回到家,要表嫂做了几个菜,摆上一瓶酒,特地多摆了一副碗筷。
“西民没了,”表哥神情悲哀地对表嫂说,“咱们给他倒上酒,陪他喝几杯,就算给他送最后一次行吧!”
表嫂一听说西民永远回不来了,不由得大哭起来。西民走后,表嫂给他发了不少信息,没有回复,又急得打他的电话,却是关机。她以为西民彻底不想搭理自己了,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怨恨和哀愁。特别是一星期前,当她发现自己那特别准时的生理周期,居然迟迟不来时候,更加六神无主了。她暗暗琢磨:“是西民的,那几次太疯狂了,疯狂得什么都忘记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心中另外一个声音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老刘的呢?”“不会的。”她立即否定了这个疑问,“那些日子老刘正在疗养院养伤呢。西民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了?!”
表哥给自己斟满了酒,又给西民摆的那个杯子斟满,“你也来一杯?”表哥问表嫂。表嫂停止了哭泣声音,脸上还淌着泪花,微微点点头。苗苗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懂事地那纸巾帮妈妈拭去眼泪。
“西民,”表哥颤声说道,“哥哥和嫂子敬你一杯,一路走好!”说罢一饮而进,嫂子也喝完了杯子中酒。此刻,她的心情无比复杂,她多想告诉西民啊,他们有了一个上天恩赐的果实。
表哥一边喝着,一边对表嫂说:“西民本来回去就要结婚的,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这么有前途的小伙子,可惜,说走就走了。”
“咱们再和表弟喝一杯。”表哥边说边举起杯子,表嫂也哽咽着喝了下去。
表哥继续伤感地喃喃着:“要是西民结了婚有个孩子也好,现在呢,连个后都没有,姑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她和姑父该多伤心啊!”
表嫂听了表哥这后面一句话,好似服了一片神奇的精神治疗药,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西民有后,他有!”表嫂暗暗回答表哥的话,她想这就是西民留给自己的最好的永久的纪念。
她清了清嗓子,柔声而清晰地说:“我敬西民一杯,你陪我。祝西民在那边快乐!”说罢自己先喝了,放下酒杯,不再添酒,这是最后一杯,直到那一天。她的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西民,亲爱的表弟,你给我的种子,我一定会让他长成参天大树。相信我!”
这个主意一拿定,她感觉到室内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潜意识里,她觉得,也许到了那一天,她会突然接到一个来自遥远地方的陌生而熟悉的电话。
她觉得,一定会的。
草于2012年3月6日星期二
改于2012年3月18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