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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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已经开始了一个月，你却没有任何人在此时拥有的欣喜或者快乐，内心只是平静感到乏味。
内在的忧患、枯干的心思，失望与外表的安宁、平稳，构成了一个现实时刻的你。对于前程无所思虑，虽然青年男子对热烈感情都有本能的向往，你却没有任何行动。看不出你有多少生活的热情，只是任意放浪，没有动机，没有目标，没有计划、没有行程，没有任何的喜悦与或者忧伤。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枯燥、乏味与寂静。
有时候你的脑海也偶尔闪过一丝冥想的火花：“如果生活没有幸福感、没用成就感、没有快乐感，哪怕是来一回难耐的痛苦、一回巨大的失败、一回彻底的伤痕，也比这样淡然寡味的日子好的多吧，也总不枉此一生吧！”然而，没有，没有任何的希冀，没有任何可以想见的行动，也就无所谓痛苦和幸福，无所谓成功和失败，无所谓欢乐和哀愁。你的内心是死水，永久地安稳、任何什么东西似乎都不能撼动它了。你对那些人们热烈投身的事件失去了进击的热情，冷然地躲避它、装作不知道，或者是麻木了，不去理解，不去体味它可能带给你们青春活泼的时光必定的好处。你不知道自己是否以为多识广而对一切都漠然了，还是本身缺乏智慧、缺乏理解人们热烈感情的机灵，或者是心还处于蒙昧状态那一块尚未开发的处女地，因此激发不出奔腾的情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造成了你的孤独、你的寂寞、你的形单影只，于是，莫名其妙、毫无理由地，你恨那与你格格不入的世界，很那与你似乎毫无关系的人们。岂止是恨，更大的还有厌恶，带着深深妒意的厌恶。当然，这样的你，也就不被人们欢迎了，空虚的灵魂携带一副皮囊，你成了一具白白吞噬了十九年粮食的乏味的躯壳。
……可是，你还活着。没有死亡的丝毫迹象，生命的蜡烛不仅没有熄灭，敏感的心的一个角落还在熊熊燃烧。
你依然不停地读书，玩命地读书。哲学书使你深思、启迪你蒙昧的心灵，开掘你痛苦的回忆；知识书增长你的见识，使你博学，并且日益惊讶于世事的精彩纷呈；文学艺术书籍让你经历情感和美的盛宴，在精神的曲折离奇的戏剧里，惊骇人生璀璨多姿的美的历程。读书的结果也日益证实了你曾经独自一人苦苦思考的结论：对生活、对世界、对人生都要认真、积极，决不可偏废、不可轻易地抓住点什么就下结论。这人间、这宇宙是多么辽阔和深邃啊，那怕是投入一生，也难探索不尽它无穷的奥秘、享受不尽它繁杂的恩赐、体会不完他广阔的胸怀。而自己，相形之下，是何等的渺小、何等的狭隘、何等的短视啊！
在以上所有的阅读里，尤其使你为之心旷神怡，使你夜不能寐、使你情感的波涛跌宕起伏的是文学，是那一篇篇凝聚着丰富情感的文字，是那一个个填满了神话般优美的故事。它们激发你的回忆、幻想以及对未来无比多彩的憧憬。心灵深处日益渴望投身到强烈的情感的漩涡之中去，享受大海上航行那乘风破浪的豪情，即使是毁灭，也义无反顾、绝不退缩。由于心灵的无限渴求，由于展示在眼前荒漠般的日子，这个理想这个夙愿这个渴望，又显得那么虚幻、那么遥遥不可及，无法获得梦中的快乐，你——青春的你，稚嫩的你，几乎要疯狂了。
于是，求助的讯号向四处发出，期待着回音，期待着一个能够把你卷进去的浪头，期待着一个以雷霆之势让你失落进去的深渊。
于是，在夜的床上，久久不能安眠，像独自进入茫茫森林的少女一样，惊恐、打抖，无法安静。莫名的烦恼涌进心头，那若有所思、若有期待的黑色眸子紧张地扫视身边的一切，保持对抗袭击的姿势。
街灯微弱的光芒从窗户里透进来，沙沙的树叶声音像慢慢逼近的魔鬼的脚步声音，一刻也没有停歇。这颗少年的心啊，不肯睡去，你昼夜都在期待着——惴惴不安而且满怀希望地期待着一个神话故事的降临。
无数个白日与夜晚，你像失恋的少年，怨恨着情人的无情、怨恨着梦中的死对头，怨恨着远方使人停止思想的蜜意柔情。日里浑浑噩噩，偶或没理由与人吵一架，或者游动着忧郁的身子走到清晨的凉风里去约会昨夜梦中的娇娃；夜里，辗转于床头，像失去爱妻的中年男子，以无限缠绵的心情想象那忘却世界的一刻、那情欲的奢华、那肉体的欢娱，然后陷入昏昏沉沉的睡乡，像死去一样，没有知觉。直等到太阳的光辉从东方的地平线传来，打破室内混沌的黑暗，刺穿眼皮遮挡的宁静，才恢复到机械一般到达的早上，然后去为早餐着急，为了那一张劣等油炸蓬松的油饼和一勺黄瘦的玉米糊糊而奔忙着、为急匆匆的赶往教室省得迟到省得辅导员老师点名记录而奔跑。
就这样，辉煌的太阳惊破了黑夜虚假的幻梦，亚当和夏娃从伊甸园里出来，为尘世的荣华、纷扰、凄惨而奔忙了。
太贫乏的日子以它那永恒的冷漠熬干了人们的锐气，太热烈的感情因为过多的付出而显得虚伪，太多的希望因为其无处施放而遁入空旷的原野。心，枯竭了，它一时惘然，失去了方向，也没有了痛苦，只是久久的如茫茫雪被下的坟墓一样静寂。身体不过是个会发臭的皮囊，成了精神多余的负担，在尘寰的浊流中随意漂浮、颠沛流离，没有价值、没有希望、没有任何意义。
什么时候谁允许了人可以这样地放纵自己、放浪自己、放逐自己呢？上帝造物难道真是无奇不有吗？痛苦是用来干什么的，考验人的承受能耐吗？毒汁是用来干什么的？让人恐惧吗？那么创伤呢？流血呢？悲伤呢？孤独呢？惆怅呢？死呢？……
摆脱不了思考，摆脱不了情绪肆意的奔流，摆脱不了幻想疯狂的激荡。白天你神情紧张，黑夜你噩梦连连，这一切的痴狂不会止歇，除非生命停止。然而，据说，即使脉搏不跳动了，大脑也还会继续地活跃着，虽然不是很长，但终究要极大限度地展示生命最后殊死爆发的力量。人，是何其顽强、何其坚忍不拔啊！
这个春天已经开始一个月了，青春的你，心里常常溢满情感，脑海中充塞着纷繁的思绪，世间任何事情都受着种种条件的限制，唯独思想没有羁绊，不需要前提条件。它可以随意流动、可以任意跳跃、可以在天空中高高的翱翔。你任意去思想吧。哦，你是爱上了思考、思索、思想。你爱它，这热烈的情感的发源地；你爱它，这深邃的精神的花园；你爱它，这无穷的奇妙念头的肥沃土壤；你爱它，这孕育了许多爱、许多恨、许多故事、许多戏剧、许多奥秘、许多创造、许多欢乐与悲哀、许多笑脸和泪水的母腹。你爱它！
哦，情感！哦，思想！哦生命！
初稿于1983年
修改于1986年
再改于2012年3月8日星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