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如期而至,未拖沓亦无倒春寒。春光泼洒,夜雨渗梦,恍然间春梦已晓——昨日之欢、故人之影、未竟之梦,皆散入细雨迷蒙。这四月啊,究竟在何处系紧了它的舟缆?她来了,都是明春光、和煦微风,还有半夜悄然而至的雨丝,滴滴渗入酣睡的迷梦。
四月是细雨与追思的季节——杨柳挽不住逝影,寒梅余香散入泥,玉兰绽时竟似故人容颜。昨夜之梦沉入何处?是南国坟茔前的黄花,还是北国风里未醒的荒原?
春梦不觉晓啊!昨夜的你、昨夜的她是何处——消磨了短暂的愉悦、挥洒了温馨的记忆、吞蚀了憧憬的幻影?
四月,小雨细细的季节;四月,踏青而拜访祖籍、祭奠亲人的时令。坟头的草刚冒出新芽,我轻轻拂去碑上的尘土,摆上一束黄花。你是在何处停泊了——杨柳飘逸的思念、寒梅隐去的暗香、玉兰绽放的嫣红绝色?
屋外的阳光,拨动着南来的微风,摇曳了鸟巢的安详。
脸颊触到北国料峭的微凉,风从袖口灌进来,像一条冰凉的蛇,顺着小臂爬向肩胛,把心脏也逼得缩了一下。这个时候,南方四月,该是姹紫嫣红染遍、杂花生树满山、草长莺飞含烟了吧!刚刚远去的故土,应记取,万头攒动于山野、田间,黄花明丽于水泽、岸畔。而昨日的北国,虽也微风拂面、温暖沁身、明日朗照,连翘的碎金在褐土上烧出最后一垄火,而碧野像惧冷的兽,仍蜷伏在地平线外,嫩绿仅悭吝地点染丝丝柳条。四处望去,不过苍茫、不过惶惶去岁荒草、不过萋萋旧年枯枝,还有钻入泥土的衰败枯叶!
这四月,究竟是冬的遗孤,还是夏的信使?答案或许就在山巅,等待人们去寻觅。
春迟的北国,偏催人出游——携数侣,不作预设,随兴而动,为的是这般阳光、和风以及驱逐寂寥的侵扰,直奔京北郊蟒山,攀爬登顶。
“看那边,山花烂漫。崎岖,汝等敢与我攀之直抵树下否?”我环顾左右。
他们均大声答道:“跟你走,无限风光在险峰。”
不愿走众俗之路,主动抉择野山爱好者的歧途,虽然前路崎岖,乱石滚滚,荆棘横路,却也奋勇向前,手足并用,攀援而上。拨乱草、踏小路、披荆棘、攀巉岩,决不后退,目的,巅峰,信心,山高我定为峰。
终日奔走,精神不歇。这个四月,刻写了一年里鲜活的注脚。阳光、和风、密友、遥遥的春色。
站在绝顶樱花树下,山风裹着樱花的香味扑在脸上,追香的蜜蜂嗡嗡声盘绕在耳畔。“哥,这路不好攀,却太值了!”左右叹道!
在小伙伴簇拥的目光里,我把山巅那阵带着樱花冷香的风,反手揣进口袋——下山后,它将被带到祖坟前,替我把纸钱的灰吹得更高一点。
一日酣畅,浑身酸疼却精神澄明。四月的雨丝仍淅沥,而山巅之风已吹散寂寥。回首处,北国的荒草终将覆新绿,而此刻,我站在峰顶,与自己的一年之春劈面相逢。
钟声花外起,柳色雨中深;四月,我的思绪,绵绵密密!
2011年4月4日 写于北京
2025年9月18日 改于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