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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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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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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耿的熊猫血

 (一)

老耿想不到上班才十来天就报答了老总的饭食之恩。

事情是这样:那天,老耿站在工地的大门口,看马路对面的建筑工地,这时,从对面工地的大门里,驶出两辆黑色小车,打了个急弯,往自己这边开来。老耿认得,这两辆车子是老板的公务车,几乎每天上午九点前后,老板都要带几个手下,来查看这二个工地的工程进度情况。

老总的车子照例在距大门不远处的那几棵大香樟树下停了下来。车子一停下,老耿就见老总下车,走了几步,掏出手机,接听电话。

老耿当时想,当老总虽然威风,但也辛苦,连走路都不爽快。

香樟树距离工地大门十来步远,老板说的话,老耿能听个一清二楚。老耿突然看到老总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我妈又大出血了?又是没有血浆?这么大的医院,怎么老是没有血浆?!”

老耿清楚了,是老总的妈送了医院,需要输血,但医院里血浆没有!

老耿正想着“怎么会没有血浆呢?”,只听老总的手下,一个瘦高个儿的年轻人说话了:“高总,要不我去工地上叫上几个人,看看他们中间有没有人符合伯母的血型?”

老总摇摇头:“没用的,工地上工人的血型都查过了,没有跟我妈一样的血型。我妈是熊猫血。”

“熊猫血”仨字像电击一般使老耿浑身一激灵。

老耿听到老总对瘦高个儿说:“朱秘书,你去工地,我现在去医院!”

老耿当时来不及多想,立马紧走几步上前:“高总,你慢走!”

高总站住,一看是前几天自己推荐的看工地大门的老耿,不觉皱皱眉头:“你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老耿说:“不是我自己的事。”

高总不乐了:“工地上的事,你跟工头说,我没空!”

老耿急了:“高总,不是工地上的,也不是我的…”老耿一急,说不出话了。

高总生气了:“那你瞎耽误我什么!”说着一低头钻进了小车,“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老耿几乎脱口而出大声说:“是你妈的事!”

一听是关于自己妈的,高总立马又打开车门。当他听了老耿的一番话后,不由得惊喜加疑惑:“你说的是真的?”

老耿说:“当然是真的。”

“真的不是开玩笑?”高总似乎还不信。

老耿说:“高总,这话能开玩笑吗?再说,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高总招招手:“那好,你现在就跟我去医院!”

 (二)

老耿五十四岁时遇上了企业破产。按破产法规定,企业破产,职工满五十五岁的,可以

提前五年办理退休手续,但老耿偏偏还差一年,准确地说,就差三个月!这就是说,还要再过五年多,老耿才能正式退休。如果按一般人家,家里有五六万存款,不出去打工,在家省吃俭用也能熬到退休。问题是那几年老耿妻子得了绝症,从得病到去世,前后几年早把家底掏空了。不要说熬五年,就是五个月也有点难。

老耿像一只常年圈养的鸡突然一下子成了放养鸡一样,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去地里刨食了。自己刨食就自己刨食呗,他老耿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命!可谁知,跑了几个月,没有一家单位愿意用他,几乎都是一个腔调“年龄太大了”。

城里是找不着活了,老耿就想着,去市郊周边的工地去碰碰运气。

这天,他骑着共享单车路过一个工地,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忙忙碌碌的人群,不觉刹住车龙头踮着脚停了下来,心想,要是自己也有这样一份工作该有多好,那吃饭就不成问题了。

就在老耿臆想之时,背后有人说:“老师傅,看什么哪?”

老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茄克的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停着两辆黑色小车,有三五个人站在小车旁。

老耿见这人气度不凡,一副老板派头,就说:“看他们干活。”

“你也想干?”

老耿摇摇头:“想是想,可惜干不动了。”说完,有点沮丧,将自行车撑脚踢上,打算离开了。

但中年男人的话让他站住了:“想不想干一些轻松的活?”

“轻松的活?”老耿说着看了看工地,“这里还有轻松的活?”

“当然,比如看工地,就很轻松。”

老耿实话实说:“如果是看工地,那倒是轻松活,可也轮不到我啊。我打听过,这些活都是老板家的亲戚承包了。”

“这么说,如果请你干,你是愿意的?”

“傻子才会拒绝呢。”老耿说了句粗话。

“那好!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来上班,具体待遇,我的助手朱秘书会告诉你的。”

老耿喜出望外:“这么说,你真是这里的老板?”

“他是我们的高总。”一个走过来的年轻人插话。

高总指着年轻人对老耿说:“他就是朱秘书,具体事情他会告诉你的。”

就这样,老耿终于有了一份新的工作。新的工作,待遇要比在企业里时高出一大截。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耿知道自己无能力报答,唯有兢兢业业。故每天工地上的工人下班了,他都会不定时地在工地四周巡查。也真因为如此,高总的母亲有难,他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了。

 (三)

那次老耿给高总母亲输了足足八百毫升的血,那不是普普通通的血,而是老耿的熊猫血!

高总对老耿救回自己母亲的命很是感激,要为输血后虚弱的老耿在医院里开个单人病房以便好好休息。

老耿输血后有点虚弱,强打精神说:“高总,我又不是病人,住什么院?”

高总说:“不住院也行,那就去我的别墅,让我的手下照顾你。”

老耿说:“高总,你还是让我回工地吧,反正我在工地也就是看看大门又不干活。”

高总想了想:“你一定要回工地,我也不拦着了,”他转身对身边的朱秘书说,“朱秘书,你派车把耿师傅送回工地,然后去找一个好一点的酒家,问他们一个人输过血后,应该吃点什么?告诉他们中晚餐都送到工地上。先送一个礼拜。”

老耿想说“高总,没必要的”,但见高总像要摆手的样子,就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老耿在企业里时,不善于与人交往,到了工地上亦是如此。但不善于与人交往并不是说,他一个朋友都没有,事实上,十多天的工地生活,他还真结识了一个朋友。这朋友叫归大茂,是一个小工头。老耿和他年龄相差二十多岁,算是忘年交。归大茂叫老耿“耿叔”,老耿叫归大茂“大茂”。听归大茂自己介绍,他跟高总的司机是发小。周末彼此无事时,两人常聚,在大排档或小酒馆喝个小酒吹个牛。

老耿从医院里回工地没一会,酒店就把菜送来了,望着满满一桌子菜,老耿正想着如何解决时,归大茂提着一瓶高粱酒来到老耿的铁皮棚里探望老耿了。

归大茂不乏羡慕之意说:“耿叔,你这次为高总立了大功,高总要好好犒劳你了。”

老耿说:“这算什么大功?不就输了点血吗?”

归大茂说:“不能这样说,血跟血是不一样的,别人的血是鸭血鸡血,不值钱,你这可是熊猫血!很金贵。”

老耿动情说:“高总在我走投无路时收留了我,这事我应该做的。”

归大茂点点头:“这倒也是。”

俩人坐下喝酒时,归大茂忽然问:“耿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上流的是熊猫血?”

老耿说:“说起那事,当初还把我吓了个半死哩。”

归大茂说:“这话怎讲?”

于是,老耿说了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是熊猫血型的经过。

三年前,老耿工作的厂子销售形势不错,公司老总为了回报全体员工,统一到市医院下属的中心医院免费体检。结果体检结束后一个星期,医院将电话直接打到他的手机上,要他第二天上午务必来医院一趟,进行复检。这电话把老耿吓出一身冷汗,以为自己身体哪个部位出了问题。于是,第二天上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医院。接待他的医生二话不说,上来就要他再做一个血检。

老耿说:“不是做过了吗,怎么还要做?是不是我血液里有什么问题?”当时,老耿绝望地想到了“白血病”一词,以为自己患上了白血病。

医生不说原因,只说:“你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医生又打他电话,告诉他,他的血型是Rh阴性血型。并说,这种血型很稀少,希望他自己保密,以免受到骚扰。

老耿问,什么叫Rh阴性血型?

医生说,就是人们常说的“熊猫血”,熊猫少吧?故是国宝,你的血型也少,故叫熊猫血。

听完老耿叙述,归大茂说:“还真是吓了个半死。可后来你们厂就破产了?”

老耿说:“谁想到呢?就短短三年,企业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到了第三年就彻底歇菜了。不过,要是不破产,我也不会来工地,你我也就不会认识了。”

归大茂说:“不过,耿叔,你也是苦日子到头了,运气来了,你这铁皮棚里原来有人值班的,只是这家伙贪心太重,监守自盗,被派出所抓了,关了一个礼拜,工地头儿就把他开了。”

老耿说:“是吗?那我确实运气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运气最好的是高总的老娘。”归大茂话多。

 (四)

老耿在工地看大门,不知不觉就有一个月了。这天,归大茂专门跑到大门口,跟老耿说,今天发工资,看看你的手机上有没有钱打进来?说完即回工地。

把钱打到手机上,这是总公司的硬性规定,目的是堵塞现金发放时,有些工头从中作弊。这一点,朱秘书将他招进来时,就有过说明。于是,老耿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本地商业银行的公众号,查自己的电子银行卡。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因为自己的工资卡上比约定的工资多了足足八千块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公司财务搞错了?还是银行输入数字时搞错了?老耿心里不踏实,就决定去公司财务室问个明白,如果弄错了,这钱就必须退回去,他可不想给人留下个不诚实的印象。

距离工地约有一里地远,一幢要拆迁的二层小楼的底楼第一间,是公司的临时财务室,一般是发工资的三天里,有公司来的财务人员值班,主要是回答一些出勤和工资有时对不上的问题。

老耿赶到时,财务室里只有一个女的,三十来岁,一头短发,脸型不算漂亮,但给人的印象能说会道很能干。

老耿说明了来意,女人一听就笑了:“我们这里没有财务科长,只有财务总监。我姓柳,是公司的财务总监,今天我在这里替人值班。你的情况我知道,那多出的八千块钱是高董事长也就是高总吩咐的,说是对你的奖励。”

老耿有点莫名其妙:“奖励?我刚来不到一个月,凭什么给我奖励?”

柳总监看着老耿,说:“跟你直说了吧,你不是前一段时间救了高董事长母亲的命吗?准确地说,这八千块钱是高董事长对你的酬谢。”

老耿说:“这有什么,不就是输了点血吗?那血早就回来了。我不能拿这钱。柳总监,你还是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把钱退回公司?”

柳总监说:“我说耿师傅,你怎么一根筋呢?这不是公司给的,这是高董事长给你的钱,又不是你去偷的抢的,你干嘛不要呢?你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钱吗?我劝你还是别想着退不退了,免得惹我们董事长一不高兴把你辞了!”

这最后一句话把老耿吓了一跳,是啊,人家好心好意给你,你不要,人家也许以为你嫌少或者以为你是烂泥扶不上墙呢!

柳总监大概猜出了老耿脑子里在想什么,又说:“其实,耿师傅,你不用不好意思的,比起高总母亲的命,这点钱实在算不了什么,你不用有什么负担的。”

老耿开窍了,连连说:“柳总监,我明白了明白了,我这就回工地。”

给人输了一点血,得了八千块钱,老耿总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一笔意外的横财。既然是横财,那就要放一点血。问题是这血放给谁呢?工地上有一百多号人,他不能全部放,也不能对张三放,对李四不放。怎么办呢?

回工地的路上,看到一家小卖部,灵机一动,转身进去买了二条中档烟。

 (五)

这天,等工地上的人都走完后,老耿开始做饭。本来,工地上是有食堂的,但老耿不习惯,一是食堂里的菜不合自己的口味,二是自从老妻走后,他习惯了一人吃饭,不喜欢和许多人聚在一起吃。

“耿叔,又烧什么好菜啊,这么香?”

老耿一看,是归大茂来了,忙说:“大茂,你来的真是时候,饭还没吃吧?”

归大茂说:“本想去食堂吃的,闻着味就到你这儿了。”

老耿说:“来的正好,先陪我喝几杯,饭等会儿才好。”

“今天什么菜呀?哦!红烧猪蹄、爆鱼、牛肉、花生米,耿叔,这可都是下酒的好菜啊,还是酒店送的?”

老耿说:“酒店的菜,我早叫他们停送了,高总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是我自己买的。你不过来,我还想去请你呢!”

“耿叔,我面子这么大?行,我陪你喝几杯。不过,话说好了,这次是你请,下次必须我请,否则,我归大茂老是吃你,真成了吃白食的人了。”

“不用话多,你陪我吃,是给我面子。”

归大茂知道自己是个大嘴巴,故平时喝酒时,常常控制自己。但今天不一样,不知是高兴或者是别的原因,一上来,就大口喝酒,三杯酒下肚,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耿叔,我知道你最近发了小财了?”

“什么小财?”想起了,“你是说那八千块钱?”

“是啊,可你知道高总为什么要给你这笔钱吗?”

“说是营养费。”

“对也不对!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归大茂喝了一口酒,又把一块猪蹄塞进嘴里:“你知道吗?高总其实不是他妈亲生的,是抱养的。”

“抱养的?”

“你听我说,当年不知是高总的妈不能生还是他爸不能生,反正他们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女,才领养了高总。二老对高总很好,一点不比亲生的差,也因为这个原因,高总小时候就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养父母。可惜高总的养父没福气,高总刚上小学 ,他父亲修水库时被石头活活砸死了。”

“你这些都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的发小是高总的司机,是他酒后跟我说的。他是志愿兵,回来后不用回乡下,就在城里找工作,因为他当过汽车兵,就被高总录用了。话说远了,再说高总的母亲吧,高总发达后,高总就接母亲来到了城里,平时她老人家身体也不错,我见过几次,可就是有一个怪病,隔几年就要大出血一次,一般说,在城里离医院近,就是出血,只要输血及时,也无大碍,问题是高总的母亲的血型是熊猫血,这血医院的血库里常常断货,这就麻烦了,故常常要从省城医院调货,记得有一次省医院也没有熊猫血,是从临近的省里调的。那次要是再晚半个小时,高总的母亲的命估计就玩完了。为此,高总想方设法寻找熊猫血的人,工地每次招工,他都要派人问清楚他们的血型,可惜有熊猫血的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后来,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与其这样找,还不如跟医院联系。医院不是近年来常常搞企业职工体检嘛,从他们那儿肯定能掌握第一手资料。这办法好,果然,不久就发现了二例,只是其中一个年岁太大了,不能再给他人输血了。”

“另一例呢?”

归大茂这时的脸色犹如猪肝了,大着舌头说:“另一例,你、你猜?”

“你是说我?”老耿有点恼,“瞎说,那次输血是我主动的,又不是高总要求我的。”

归大茂又笑:“耿、耿叔,我可没有说、说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不、不明白最好,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嘛。来喝酒,耿叔,我敬你!”

然而,又喝了二杯,归大茂的嘴又管不住了:“我、我们高、高总这下可以高、高枕无忧了,因为有、有你耿叔这个活、活血、血库了。”说完,头一歪,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但归大茂的“血库”二字深深刺激了老耿,“血库”,自己是别人的“血库”?如此说来,那八千块钱,原来是自己卖血所得的报酬,他耿昌发什么时候到了需要卖血才能活下去的地步?

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心里烦躁,老耿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在向自己的身体发出抗议。

一时间,老耿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六)

和归大茂喝了酒之后,又过去了几天,这天中午,吃过饭,老耿觉得有点困,刚想在桌子上趴一会儿,有人敲玻璃窗,老耿抬头一看,是朱秘书在窗口。忙说:“朱秘书,快进来坐,外面太热了。”

朱秘书进来了,老耿把自己坐的椅子挪到朱秘书跟前,自己则坐在塑料方凳上。“朱秘书,有事?”

朱秘书先不回答,说:“耿师傅,看大门习惯吗?”

老耿说:“习惯习惯。”

朱秘书说:“要是给你再换个更轻松的活,你愿意不愿意?”

“还要轻松?”老耿以为朱秘书开玩笑,“这工地上还有比看大门更轻松的活 ?”

朱秘书说:“是这样,高总的意思是想把你调到他的别墅里去。”

“别墅里?也看大门?”

“哪里的话?是想让你去他家的别墅里当花工,你离开企业前,不是企业里的花工吗?正好,高总家原来的花工要回老家照顾八十岁的老娘,你要是能顶上 ,那高总就不用再在外面找人了。至于工资嘛,因为花工是技术活,高总给你每月再加五百,你看行不行?”

听朱秘书说自己当过花工,老耿想,他是怎么知道的?这话自己跟工地上的人谁都没有说起过啊,即便是归大茂。

想到了归大茂,老耿这时多了一个心眼:“朱秘书,是不是高总有什么忙需要我帮忙?”

朱秘书笑了:“难怪高总说你是聪明人,高总确实有事要请你帮忙,不过严格来说,也不是谁帮谁,而是互利互惠。高总的意思是,以后他老妈有什么事,免不了要麻烦你耿师傅的。”

“这有什么?高总有困难,我帮个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朱秘书说:“你这样想那就太好了,不过,口说无凭,只有白纸黑字才是板上钉钉。所以高总的意思是彼此签个合同,这样也便于互相遵守。”

“签合同?”

“是啊,这样比较规范。”朱秘书说着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抽出一页纸,递给老耿。

老耿粗略看了一遍,就记得大概了。

老耿的义务是:一旦甲方犯病(高总母亲)如果需要输血,老耿必须义不容辞不得推诿。输血量最大以800毫升为限。作为回报,老耿的权利是,老耿每年可获得十万块奖金,(工资除外),十万奖金每年年底前发放。合同为期五年,五年后是否续签,视情况而定。

朱秘书看老耿看了后好长时间都不作声,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问:“耿师傅,有没有问题?”

老耿冒出一句:“这不就是卖身契吗?”

“这怎么是卖身契?有合同期的,五年。”

“朱秘书,跟你说实话,没有这个合同,如果高总母亲有难处,帮一帮,还是那话:天经地义,可有了这合同…这样吧,你让我考虑二天,再给你答复行不行?”

“当然行啰。这是大事,你理应想清楚,好了,我等你回话,不打扰了。”

 (七)

老耿为合同的事认认真真前前后后想了二天,最后终于有了自己的最终决定,不能签!

一年十万块钱奖励,这确实很诱惑人,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是要随时付出昂贵代价的。如果,一年为老太太输一次血,那倒没什么,如果二次三次甚至很多次呢?自己的身体吃得消吗?还有,自己真的需要那么多钱吗?自己不抽烟,只是喝点小酒,一个月撑死了也就花一二千块钱,自己也没有孩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再说,再过五年就正式退休了,养老金多不敢说,但按目前的形势看,三四千总归有的,除此,医保也有,也用不了那么多钱。现在的自己只要每月有二三千块钱进账,就足够了。当然,如果不答应高总的要求,估计这活也干不下去了,只能走人,去寻别的工作了,可自己还能找到工作吗?想到最后,老耿横下一条心,不管找得着找不着工作,这卖身契绝对不能签!

第二天,工地下班前,老耿把归大茂从工地上叫了出来,二人站在一个远离脚手架的地方,老耿说了自己的事,并说了自己的决定。

归大茂一听急了,说:“耿叔,这又何必呢,你不签就不签嘛,人家又没有赶你走?”

老耿说:“赶我走,那就没意思了,我还是自知之明一点为好。”

归大茂说:“可现在找工作难,你不是没体验过?”

老耿说:“我知道。实在找不到,我就做个小生意,反正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叫你的目的是,明天你给朱秘书打个电话,说一下我的决定。另外,今夜你帮我值一夜班。”

“值班没问题,只是还有十几天要满一个月了,你的工资不要了?”

“不要了,高总给了八千块,够了。”

老耿是黄昏边离开工地回家的。因为是上下班高峰时段,路上来往的车辆特别多,人们似乎都在争先恐后回家,老耿在路边小心翼翼地开着电瓶车。就在这时,一辆满载石子的大货车从后面呼啸而过,将老耿连人带车撞翻在地。货车司机知道自己闯大祸了,赶紧刹车下车,只见老耿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被撞烂的大腿根部是一大片殷红的血——那就是老耿的熊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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