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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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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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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到了“小刘”

“高考分数揭晓,小刘用三轮车把我踏进中专录取分数线,并且距大专线只差4分。”每当指尖拂过发小同学钱志《记忆深处的鲁中“小刘”》里的这句话,字里行间奔涌的暖流总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推开时光的闸门——那个蝉鸣聒噪、空气里飘着粉笔灰与汗水味道的1983年夏天,便鲜活地在眼前铺展开来。

那是个把高考当“独木桥”的年代。千军万马挤着过,录取率低得让人心慌,能叩开中专、大专校门的人,简直是邻里口中“踩着祥云的幸运儿”。那时的人们分不清本科、大专与中专的差别,只知道谁家孩子考上了,门槛都会被道贺的乡邻踏平,一句“考上大学啦”,裹着麦香与期盼,比任何赞美都滚烫。而钱志,就是鲁迅中学复读班里,攥着书本、把“升学梦”焐在胸口的一员。为了那个模糊却坚定的未来,他没日没夜地埋头苦读。

距离高考只剩一个月时,压力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钱志心上。他开始整夜整夜地睁着眼,脑海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和对考试的担忧。长期的睡眠不足熬垮了他的身子,一场感冒突袭,高烧烧得他浑身发软,咳嗽声把胸腔震得发疼,连握笔的力气都快没了。7月14日晚,高考前最后一夜,为了能尽快退烧赶上第二天的考试,钱志心急之下过量服用了药物。那一夜,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他躺在床上,身子软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连坐起来都要费尽全力。第二天清晨,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他却连去兴化中学考点的力气都没有。就在这时,学校的工友小刘推着三轮车来了,车上放着一把椅子、一个装满温水的水壶。小刘的声音带着憨厚的暖意:“别急,我送你去考场,路上渴了就喝水。”高考那三天,天热得像个大蒸笼,阳光晒得地面发烫。小刘推着三轮车,一趟又一趟往返于考点与学校,汗水把他的衣衫浸透,紧紧贴在背上,可他从不说一句累。三场考试,九趟往返,车轮碾过柏油路的声响,成了钱志记忆里最安心的背景音。考试中,他因地理、数学失误心理崩溃,经休息后状态好转,才留意到小刘的模样:黝黑的皮肤,额头上挂着汗珠,双手紧紧握着车把,眼神里满是踏实的笃定。可那时的钱志,一边被身体的虚弱缠着,一边被考试失利的沮丧裹着,竟没能好好跟小刘说句话,连他的全名都没问,心怀感激与内疚。离校前,他想向小刘道谢却未遇见。这份没说出口的感谢,像一粒种子,在他心里扎了根,一牵挂就是四十多年。无数个深夜,他总会想起那个推着三轮车的身影,在心里默念:“小刘,你在哪儿?我一定要找到你,跟你说声谢谢。”

时光像指尖的沙,一漏就是42年。当年攥着书本的青涩学子,如今已两鬓染霜,可寻找小刘的念头,却从未淡过。他问遍了昔日的同学、老师,可当年信息闭塞,只知道对方姓刘,线索像断了的线,一次次寻觅都落了空。直到前不久,曾任鲁迅中学校长的张永发听说了他的心愿,被这份跨越半生的执着打动,主动说:“我来帮你找。”张永发凭着在教育系统多年的人脉,联系旧同事、访老工友,像拼图一样一点点搜集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年的“小刘”终于找到了——他叫刘正山,如今已是“老刘”了。

今年9月13日,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钱志特意邀请刘正山来到自己的家乡陈堡。他陪着刘正山饱览宁乡村宋荦文化园、明朝巡检司、文昌宫等“文脉十景”。站在文昌宫前,望着东边还原的古代科举号舍,钱志的眼睛亮了:“当年我考大学时,也像这样紧张,怕辜负了自己,也怕辜负了家人。”——他又回忆起当年为高考拼搏的岁月。随后,他们来到全省首个整体成湖的退圩还湖工程——陈堡草荡。站在草荡边,看着碧波荡漾的湖水,听着鸟儿清脆的鸣叫,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刘正山忍不住感叹:“陈堡的变化太大了,真美啊!”最后,他们去了省首批特色田园乡村唐庄村。踩着麻石街,走上积善桥,瞭望西湖塘,两个人聊着这些年的生活变迁,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一路上,钱志紧紧握着刘正山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半生的牵挂。“刘大哥,当年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连考场都进不了,更别说考上中专、改变命运了。这份情,我记了一辈子。”刘正山笑着摆手,语气依旧憨厚:“嗨,当年就是顺手帮个忙,换作别人,也会这么做。”可钱志知道,那哪里是“顺手帮个忙”?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小刘推着三轮车来的那一刻,就像黑暗里照进了一束光,把他的希望重新点燃。

岁月会模糊记忆的细节,却抹不去心底的感恩。那辆小小的三轮车,载着一个夏天的温暖,也载着两份跨越半生的情谊。钱志用42年的寻觅,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写得真真切切。而这份藏在时光里的故事,也会像陈堡草荡的湖水一样,在岁月里静静流淌,温暖每一个听到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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