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城小学门口的 “市名师工作室集中研修活动” 横幅,被秋风扯得跟吕校长的领带一样紧绷,红底黄字晃得人眼晕,活像块刚出锅的奖状,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 “沾光就能成仙” 的味道。周一例会时,吕校长攥着话筒唾沫横飞,把这场研修夸成 “教育界的甘霖,能浇活咱这方教学洼地……”末了还补了句的:“没课的老师必须去听课学习,有课的自己扒课表挤时间,错过这次,下次见名师不知何时!记得,听课笔记要认真记!”
张老师教五年级科学,第一节要带学生拧电路接头,电线跟面条似的软,实在调不开课,只能把听课安排在第二节。他抱着实验箱往实验室走时,瞥见四(1)班的窗户开着条缝 —— 那是名师白老师借班上英语的 “圣地”,教室后面已经坐了十来个老师,笔记本摊得跟要参加高考似的,班上学生背挺得像刚插在土里的小树苗,眼睛亮闪闪的,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白老师嘴里抠出知识的金豆子。
说起这位白老师,在教研圈里可是个 “神话”—— 去年拿了个什么国家级优质课奖项,据说她的课件能让最调皮的学生盯着屏幕流口水,有人夸张到说 “她课件里的动画比动画片还好看,连单词都长着笑脸。”张老师也揣着小心思,想着偷学两招,以后把科学课的实验步骤做成花,让学生不再盯着烧杯打哈欠。
第一节课,张老师刚指导完学生接好电路,灯泡 “啪” 地亮了,他走到窗边透气。操场空荡荡的,只有梧桐叶被风吹得 “沙沙” 响,跟低声叹气似的,可隔壁四(1)班却静得反常 —— 静得能听见后排老师翻笔记本的 “哗啦” 声。张老师好奇地凑过去,扒着窗沿往里瞅,差点笑出声:白老师正蹲在讲台后面,跟只护食的母鸡似的罩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不时地敲敲,眉头拧成了死疙瘩,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会儿把 U 盘拔出来吹吹,一会儿又插回去,动作急得像在抢救快断气的宝贝,那模样,仿佛 U 盘里装的不是课件,是她的名师证书。
后面的听课老师可就懵了,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期待慢慢变成了困惑,有位快退休的老教师悄悄摸出手机,对着讲台拍了张照,大概是想留着这 “离奇名场面”,以后当教研笑话讲。学生们更有意思,起初还坐得笔直,可等得不耐烦了,有人开始偷偷转橡皮,橡皮在桌面上转得飞快,像在替他们着急;有人把英语课本竖起来,课本后面藏着偷偷画小人的铅笔;还有个扎马尾的小姑娘,举着手举得胳膊都酸了,见白老师始终没抬头,蔫蔫地放下手,嘴角撇得能挂住个油瓶儿,那委屈劲儿,跟丢了块糖似的。
更让张老师纳闷的是,四(1)班的英语老师陈老师,竟然从教室门口溜了出来,手里攥着教案本,脸色跟蒙了层灰似的,脚步匆匆地往办公室跑,跟后面有狗追似的。张老师心里打了个问号: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呢,陈老师这是逃荒还是避灾?难道课堂上真出了什么天大的岔子?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张老师把学生的实验报告收齐,揣着满肚子疑问往办公室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吵得跟菜市场似的,陈老师正坐在椅子上灌水,好几个人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追问,那架势,跟审问犯人差不多。
“真的假的?白老师就这么把四十多个孩子晾着?” 教语文的刘老师嗓门最大,手里的红笔在笔记本上戳得 “咚咚” 响。
陈老师放下水杯,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我还能骗你们?白老师一进教室就插 U 盘,想放课件,结果电脑蹦出个‘文件无法读取’,跟给她泼了盆冷水似的。她先是重启电脑,又换了三个 USB 接口,折腾了五分钟没好,就蹲在讲台后面跟电脑死磕,再也没看过学生一眼 —— 那专注劲儿,比给自家孩子喂奶还上心。”
“那学生们呢?没人管?” 张老师赶紧凑过去,追问着,手里的实验报告都忘了放。
“怎么管?” 陈老师苦笑,嘴角都快撇到耳朵根了,“我坐在后排,见学生们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想站起来维持下秩序,白老师还回头瞪了我一眼,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意思是‘别打断我,马上就好!’我这不是尴尬嘛,待在那儿像个多余的摆设,最后实在坐不住,只能提前溜出来 —— 再待下去,我都替她脸红。”
“整整十五分钟啊!” 教数学的老吴老师 “啪” 地拍了下桌子,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手的“算盘珠子”都震得乱响,“我盯着手表数着呢,从她开始弄电脑,到最后课件勉强打开,正好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里,还有个小男孩举着手问‘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呀?’白老师连理都没理,一门心思跟 U 盘较劲,嘴里还嘟囔着‘怎么会坏呢,我在家试了三次都好好的……’感觉她在家试的不是课,是 U 盘啊!”
刘老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满是讽刺:“我还以为名师多厉害呢,结果离了课件就像断了腿的蚂蚱,蹦都蹦不起来?就算课件打不开,英语课也能领学生读单词、练对话吧?让四十多个孩子坐着发呆十五分钟,这不是耽误时间,是耽误孩子啊!”
“名师,名师,就是有名字的老师啊!”在埋头批改作业的孟老师发出感叹,头都没抬。
一直没有说话的施老师只是盯着推开的听课笔记。张老师走过去一看,施老师听课笔记上记了个课题,下面就是“课件”两个字,后面是15个“?”。
“更可笑的是她打开课件以后,” 陈老师喝了口水,接着说,那语气跟讲笑话似的,“连句‘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都没说,直接就按课件念,语速快得像赶火车,还没等学生反应过来,就 ‘啪’ 地跳到下一页。有个学生小声问‘老师,这个单词怎么读?’她皱着眉跟被打扰了午睡似的,说‘课件上有音标,自己看!’然后继续往下讲。让我们觉得学生不是来上课的,是来当她课件的观众的,还得安安静静不许提问。”
办公室里顿时炸开了锅,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吐槽的话,唾沫星子都快把天花板掀了。
“就这水平还能当名师?我看是‘课件依赖症’晚期,没救了!”
“之前还吹她课堂互动多好,我看她连基本的责任心都没有 —— 眼里只有她的课件,没有学生!”
“吕校长还坐在最后一排听课呢,脸黑得像锅底,跟刚从煤窑里出来似的。散场的时候想跟白老师交流两句,白老师还抱怨咱们学校的电脑太旧,耽误她发挥,说‘我这课件要是能正常播放,绝对能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合着她的课不是讲给学生听的,是讲给电脑听的?”
张老师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实验报告都差点掉在地上。他想起自己刚当老师的时候,学校连投影仪都没有,上课全靠黑板和粉笔,粉笔灰落得满身都是,可就算遇到停电,他也能领着学生做科学小游戏、讲科学小故事,从没让课堂冷过场。他一直觉得,老师的本事不是靠课件堆出来的,是能根据突发情况灵活调整,让学生始终跟着课堂节奏走 —— 就像接电路,就算一根电线断了,也能换根线接着连,总能让灯泡亮起来。
可这位白老师呢?课件成了她的 “救命稻草”,没了课件,就像没了主心骨,连最基本的课堂掌控能力都没了。她眼里只有自己的 “名师光环”,只有那套精心制作的课件,却忘了课堂上最该关注的是学生 —— 那些眼巴巴等着学知识的孩子,在她眼里,仿佛只是用来展示课件的背景板,连提个问题都成了多余。
下午的研修总结会上,吕校长站在讲台上,脸跟调色盘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夸赞白老师的课:“有创新、有想法,充分体现了现代教育技术的优势,只是受限于学校设备,没能完全发挥出应有的效果。”张老师坐在下面,看着白老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跟抹了蜜似的,心里只觉得讽刺 —— 这哪是研修总结会,分明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
散会的时候,几个年轻老师在小声议论,声音跟蚊子似的:“以后上课可得把课件备份三份,U 盘、云盘、邮箱各存一份,不然要是像白老师那样,可就丢大脸了。”
张老师摇摇头,没说话。他忽然觉得,这场所谓的 “研修盛宴”,与其说是学习名师经验,不如说是上了一堂生动的 “反面课”—— 它让所有人都看清,有些顶着 “名师” 头衔的人,早已忘了教育的初心,把课件当成了课堂的主角,把形式当成了教学的本质,至于学生的需求和感受,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那些被耽误的十五分钟,那些在困惑中发呆的学生,那些眼巴巴等着学知识却最终一无所获的孩子,大概也成了这场 “名师闹剧” 里最大的受害者,他们的时间和期待,就像被风吹走的梧桐叶,轻飘飘的,没人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