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阳跃君
网站用户
人间辞
那些说失说得的人,将手伸进雾里;
捞起沙漏底部的回音,却漏尽了晨昏的温差。
所谓得不过掌心纹交错的刹那渡口,
所谓失是候鸟年年在旧檐织补破绽的月痕。
后来谈聚谈散的人,向镜中投石;
涟漪在玻璃背面愈合为冰裂的银河。
当双影沉入井水那无法打捞的甜,
所有未拆的邀约都发酵成地衣,
在碑石向阳面,悄然攀成青色的旋涡。
接着论多论少的人,将铜币抛向悬崖;
山谷持续复诵金属坠落的音阶。
而新铸的徽章在河床下长出铜绿,
暗流正搬运水草缠结的账目,
于牡蛎紧闭的唇间,酝酿不发光的珍珠。
如此见带见去的人,解开行囊;
抖落羽毛里嵌着的七枚古城瓦当。
他们用指纹拓印陶俑褪色的襞褶,
转身时衣摆却扬起史册未裁的云絮,
轻轻覆盖了驿站锈蚀的辙。
至于说合说分的人,拆开蒹葭的纤维,
芦苇忽然白了一整个江汀。
每支断桨都在漩涡里默写星图,
而解缆的手势,悬在芦花飞散的弧度,
成为风在缆桩缠绕又松开的结绳。
最终要放要忘的人,舀起井中碎月,
每个缺口都盛着完整的潮汐。
当陶罐在廊下接住持续降落的空,
雨季便在瓷胎里豢养出寂静的陶,
它恒久地旋转,抛出不落地的轴心。
我们依然练习用晨霜签名,
在界石模糊的侧面,在候鸟未达的遗嘱里,
让自己成为自己不断偏移的准星。
所有尺度都在测量中弯曲,
包括光,包括秤杆上颤抖的公平,
包括暗室显影液里,
正徐徐浮现的,未曾寄出的收据。
黄昏按时缴还租借的疆域,
而山峦在窗框重新分配晕染的墨迹。
这趟经过与未经过的;
与那些数算与未数算的,
都在推门刹那化作齑粉——
你看,天地正俯身拾起所有标点,
把我们的段落,誊写进无垠的页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