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霜(组诗)
▶繁霜
寒风倾斜黑色遮阳网
高大灵幡摇晃
麻雀站在暗红色的彩钢瓦屋顶
清脆鸣叫出屡屡蓝色炊烟
岸边树,齐腰刷着白漆
整片枯黄的干草上沾满浓霜
石楠球的青绿色,早被熬成了良药
在这个季节,敲响下一个季节的钟声
太阳会简单而缓慢地描摹它们
再把吝啬的光线,漂浮寂静的池塘
眼前的人间,就这么平铺直叙
所见的事物都仿佛是一种告诫
▶旧照
他们嵌入相框,止步于某处地点
框外玻璃上,蛛网与灰尘
框内时间被永久冻结
框中人都已很旧。按照顺序站立
笑容里藏着波澜,目光抛开自由的闪电
少年依旧鲜衣怒马,少女貌美如花
他们手里抓着草原,肌肤上黄河奔腾
眉心中间蹲着雄鹰;仿佛一脚关内,一脚关外
而今的雪,还是一年一年下;刺骨的风吹到了框内
他们侧一下身子,送走疾驰的列车
▶僵持
傍晚的指针上,夕照低吟
渐熄的焰火。河两岸芦苇迟暮
核桃树将一贫如洗,果实干瘪
暗灰色的悬铃。寒风索取了阵阵轻响
当浓墨荡漾的夜降临,眼眸开始结霜
凝聚成一滴硕大丰盈的泪珠
怕它跌落。拼命攥紧它,与四面八方的洞穴
僵持了很久,顽固地对峙在上半夜
落下吧,午夜的时钟已敲响。他还要入睡
推开一块结晶的岩石
太多的真理
▶对镜
抬头看见另一个我,和我面对面站着
我之外的我,虚弱、疲惫又焦灼不安
在水中,浅滩和烈火里
他人眼中的黑影,疲于奔命的我
从战争前线归来,一身硝烟弥漫
浮桥上的我,还在重叠着我
找寻最原始的我,站在镜中的我
是敌对的我,没有繁芜,更缺少细节
▶旧椅子
四脚悬空。孤零零的城堡
仿佛空置了一大段梵音
它为让我不跌落尘埃,谎言自己
是最坚硬的物体
一根树木和数杯浊酒,都沉浮在瓦罐中
搅碎锈蚀的光阴;抱着它渡江,江水生喜
姥姥的什物多到排列至天井,繁杂如孔雀的花纹
她的女儿——我的母亲,在慌乱中生下我
似乎又获得了某种,未知的依靠
▶辞旧
时间并不存在。你住在年头
我住年尾,一回首就能重逢
我们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
超过光速。不会活出边界
流动的沉重肉身
渡过一年之江,仍满一年之河
宇宙深处有相爱和纠缠之地
暂时被遮蔽于地球的樊篱,水的牢笼
并不惊慌,诗人也许未曾死去
后人还在借用他的镜子和梯子
面孔淡然,灵魂鲜亮;脚步铿锵地
爬上夜空,救走月亮和风
剩下庞大的红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