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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陌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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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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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事之-走亲戚

年初一的早饭结束之后,街上的热闹也在从家庙开始散开,那个时候只有我们孩子最光彩的时候,家里的大人们终于可以把一年年中最喜庆的衣服拿出来。相对于一年四季单调的色彩来说,这一天多少多了几分鲜艳。打趣的大人们也会围着孩子说个没完,一切都围在祥和的气氛之中。

那个时候要比现在冷很多,经常看到皴裂的地面一道缝挨着一道缝,一双双皴裂的小手从袖头里露出来(父母心疼衣服,怕孩子很快弄脏,给带上袖头),随便在地上甩上几个鞭炮,零散散地响起来,可以炸开无数的哄笑,当然也会炸出钱来。其实这钱也不是炸不出来,倒是这一天的早晨有什么人家故意撒在地上,说是撒也算不上,毕竟不多,但是对于那个时候很少能碰到钱的孩子来说,已经足够诱惑。钢镚、毛票居多,很少能碰到大一点的面额。

但是那个时候,各家的父母一般都会老远地招呼着自己家的孩子,没有等我们伸出手去捡,已经被大声吓止。说法大多一样,那种钱是消灾免祸的,一般认为是上一年气运不好,或者身体有恙什么的,会在初一这天趁着天黑磕头的时候丢在街上,以便祈福免祸。但是那个时候,通常都认为拾到这种钱的人,会粘上什么霉运。如果带回家,些许会真的把撒钱人家的什么疾病带回家里去。

对于这种说法,我一直是持怀疑态度的,甚至不以为然。毕竟那个时候相对于诱惑来说,三两句叮嘱又能在耳朵挂多长时间?很快就成耳旁风从脑后溜走啦。拾到钱的孩子大概也不会带回家,怕被父母发现一顿责骂。很快早已找路边吆喝的各种小贩(老家那里那个时候习惯称呼这种人,换tangtang,至于这两个字到底如何来学着写,到今天也弄不明白。但是,以我看大人的眼神来说,对于他们多是有轻蔑的成分在里面。到底是农业为主的时代,对于这种小买卖的人,总是认为他们不务正业的吊儿郎当,甚至讨厌他们总是花言巧语,骗取孩子的各种小钱等)置换成糖果、卡片、发卡等各色小东西。至于我那个时候肯定也捡过,大多也与他们一样满足了诱惑。

有那么一件事,顺便提一下。那个时候记得与要好的同学拿着鞭炮到处转悠,处于好奇的玩法,竟然把鞭炮插到谁家院子外的卫生间的大粪上(那个时候的卫生间很多在外面,即使在家里,没有院墙,或者仅仅是个土围,纵深一跃轻松翻过去)。那个时候这种玩法的不只是我们,其他的孩子也经常见,甚至见到把茶缸登上天的。同伴也是个大胆,吹着口哨拿着手里着的正旺的香走进去,就那么一触,立马炸了起来。同伴也只是刚刚从里面探出个头出来,看他那个样子已经是粘染满身的肮脏,甚是滑稽。至于后来他是怎么会到家的,有没有被他的爹拿起棍棒一顿伺候,那就不得而知啦。只记得后来的日子,他娘总说我“小三心眼鬼的很,害得俺家的弄了一身”。我对她那种说法也总是不以为然,甚至认为那本来也不是自己的错,毕竟我亲眼目睹玩伴多少次偷偷回家鼓捣什么稀罕玩意。那个时候看孩子娇贵的他们,也从来不舍得动手去打。

初一的热闹在街上很快散去,围拢起来的是那些在靠墙挡风又迎着太阳的地方,各种嬉笑怒骂在那里五吹六拉(比式各种吹牛)。有些人已经拿着甚至不成样的扑克牌吆喝起来,“什么我出五,看你出啥”,那个时候我老家最喜欢玩的就是“挤黑五”,单丢的话黑五为大的游戏规则,这里不再赘述。而这种玩法到现在在老家依然还在继续,只不过是玩牌的人就像风中等待被收割的韭菜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

人会换,但是那片土地没有变。那里的风也不会变,依旧一年四季吹送各种光阴,迎来送往。

我们那初一不动腥(吃素吃斋),一般那个时候也不会有客人到访拜年,毕竟规矩都懂,不然实在不好招待。但是后来到现在这种规矩也在变化,比如说初一这一天也会来客人,叶开始可以做些肉菜,当然只是紧着客人吃,主人家不会动筷。那个时候吃斋一直到初二早晨结束,而现在时候,大多人家甚至在初一晚饭的时候已经开始动腥啦。

这都是变化,人情在变,变化本身也在变。比如那个时候我们山东老家那里有个规矩,家里来了客人,无论近远一定要分隔男女。厨房忙忙碌碌大半天的女人,置备好各种美味佳肴,只能热情呼唤各位客人落座。客人当然是男客,至于女客人是不能同男人坐在一起的。甚至也是和女主人一样,在厨房里端着个碗猫下腰坐下,很快扒拉着碗里的那碗菜吃。而男人们大多在堂屋的桌子上推杯换盏,吆五喝六等。只有男人们真正用完那桌酒菜,也准备开饭的时候,女人才总算被想起来,各种下桌的韭菜端过来几个给厨房的女人吃,当地成为“溜桌子菜”。那个时候我也总是抱怨这种风俗,为她们心里所不值,但是大多她们除了说笑过,也都是坦然接受。

这些年随着外来媳妇增多,各种风俗不断融合。老家的女人也被招呼着上桌,做在一起吃喝。当然也有会单独拉出一桌,吃用与男卓基本无异。这大概就是变化,时代的变化。

我们当地初一不兴来客,但是并不妨碍出门走亲戚。而且这一天出门拜年还可以打破口忌,在家吃斋的人到了亲戚家,就要入乡随俗,自然可以享用同样的荤菜。所以,开始逐渐有人选择这一天出门,路上的车子也跟着多起来。

那个时候走亲戚不比现在铺张,那个时候也没有可供攀比的钱财,骑个车子,筷个篮子,或者拉上车子就出发啦。当然是根据人头的数量,多或少、老人与孩子等等。篮子里装着的礼品也极为简单,我记事起年前已经置办起来的糕点果子,那是雷打不动的。我们家那时候需要查好,过年需要走的亲戚有几家,有几家准备几斤分开来装的果子即可。篮子里放上二斤果子之外,再搭配几个白面肉镆(馍夹肉片),油脂喇包子即可(我们家杀猪,那个时候猪油都用来炼油,够吃半年,炼油后的渣滓包大包子,口福不错)。那个时候果子是不敢轻易打开的,只有当亲戚走个七七八八时候,果子也是彼此来回周转几次接近破开情况下,终于打开一包供一家人,尤其孩子口福。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都是同一个篮子的礼品走百家,亲戚之间也只是把礼品对调一下而已,印象中经常到最后的时候篮子里的白面膜已经长上粗斑点(老家叫bu)。

那个时候也经常可以看到地里歪着睡在路上的人,篮子就随便扔在哪里,喝多是难免的事。

我经常在初一这天就会反复问娘,什么时候去姥娘家。大多情况下,那个时候基本都是每年初二过去给姥娘和舅他们拜年。

我们那里同大多地方差不多,初二这天通常被称为“回门”,新结婚的夫妻会在这一天欢天喜地的到女方家磕头。而新姑爷上门是一件大事,不赐予结婚那天,甚至邀请各方亲戚前来陪客贺喜。这方面的规矩自然也牵扯到方方面面,此处暂且不说。

那个时候姥娘家没有什么其他亲戚,经常年前就想着我们能过去热闹,所以我们一般选择在初二这天早早过去。姥娘家的村庄(西赵海)距离我们村很近,那个时候家里也没有角力,记忆中小时候坐过牛车,大一点甚至直接走路过去。只有妹妹更小,需要爹骑上大梁自行车载着娘和她。

每次进门我总是走的最快,首先见到姥娘。她总会笑着对我说“咦,俺三来啦”,接着就问“都谁来啦?你爹来没有来?”。我爹有时候忙,不一定能去。但是如果我爹再不去的话,那个时候我姥娘家连个喝酒的亲戚都没有啦,自然苏静,却也会少去很多。那个时候姥爷已经不在,经常看到二姥爷(姥爷的兄弟)会前后招呼。两个舅舅其实更加让爹娘费心,这个以前已经提到,此处不说。

娘领着妹妹首先进屋,有姥娘和姥爷招呼着。那个时候我们男孩子就是调皮啦,那个时候姥娘家的院子里很多灰喜鹊(马扎鸟),还有成窝成窝的乌鸦,在每一个树尖上做巢过冬。我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各种攀爬,经常折腾的各种鸟在那些年苦苦鸣叫。

爹是女婿,不能像我们那样径直走回家。沿途早早拿着烟打着招呼,各种称呼等。娘的岁数在同一辈里面属于差不多最大的姑娘。所以给爹闹笑话的自然也多,经常爹一进院,小一点的家族的舅舅们跟着进院,“姐夫,姐夫”叫着嘻嘻哈哈,站在那里说话。

等我们都进屋,二姥爷或者大舅他们已经在屋里烧起木柴,不断让着“里边烤烤,暖和暖和”。是暖和许多,但同时曛得满屋子烟,很是呛人。

爹是一把做饭的好手,那些年到姥娘家走亲戚,都是爹来做饭。即便后来大舅结婚,妗子(舅母)也总是说“你们会做,想做啥做啥”。姥娘家的情况一般,我们过年基本会带去半个猪头肉,还有其他的什么肉。所以,一顿饭还是很快简简单单上桌。

爹能喝酒,也爱喝酒,经常喝酒忘记吃饭。那个时候大舅陪不了他,经常同宗的其他哥哥兄弟过来陪客,各种吆喝。那时候喝酒划拳猜枚,行各种酒令等等。爹只要沾酒说话就多起来,来陪客的人更多,爹喝的酒也更多。多半时候,最后呼呼大睡。但那个时候有娘在,虽然会对他各种数落,但大抵爹是心甘情愿,从心里高兴的。

而作为我们孩子自然,除了吃吃喝喝,只剩下那一点点盼望,也是私心的压岁钱。当然那个时候给的压岁钱并不多。记忆中娘在的时候给的压岁钱也就是五毛一块,而且大多被娘给各种哄骗存她那里。后来娘走啦,我和哥哥们去姥娘家拜年,每次姥娘都会哭。说起来就哭个不停,那个时候做饭的也从爹换成大哥。经常每次走之前,姥娘总会拉着我们的手硬是塞给我们钱,壹佰贰佰都有。她怕我们孩子受苦啊,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心疼我们。

娘没有走之前每年我们村开戏,都会把姥娘请回家住上一段时间,她老人家爱看戏,她也总乐于呆在我们家。自从娘走之后每年过年去拜年,总对她说“姥娘,年后去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天也暖和啦”。姥娘总是说“我不去,哪里也不去”,是啊,她哪里也没有再去,一直到她去世,她的心已经随着娘的离开,在我们家把所有的时间都终结啦。

初二这一天过去,年的速度也在飞快流逝,多少个年在盼望中度过,多少个年在盼望中失落,多少个年在盼望中憧憬,又有多少个年成为孤独中的坚守。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到元宵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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