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秋风

（一）

院子足够安静，空荡荡

很多年没有住过人，旧年里

那些鸟已经不见，偶尔的鸟鸣

在降低语速，读着一个

又一个走失的黄昏，那几棵树

在很多年前被移植在这里，如今

那些叶子早已悄悄落下，我见过呜咽的云

我见过一场风颤栗着的鸟，我我见过

早晨吱呀声中最先开门的人，我见过

那样一个黄昏，背着稻草，背着干柴的人

从无边的的旷野回来，我见过一枚

又一枚的落日，我见过那些羊群在黄昏之后

慌忙挤过那扇破旧的，几乎不能

再破旧的木门，转眼不见了

（二）

枣子树下听秋风落的人，与早晨

第一个开启旧门的人，往往是同一人

如果当年的那场风还在，如果那场风

一直刮着，如果院子的土墙没有塌下来

如果我及时清理墙头，哦

是我多少年忘记，如果我一直拘谨在那里

我一定不允许墙头在一天天变矮，我不允许

那些破洞，被任意一些东西进出

是啊，我很多次把那些不属于那个院子的

统统赶出去，我突然内疚起来

真敢好好责备自己，是我没有继承好

我没有守护好那扇旧门，我应该推开那扇旧门

（三）

我会像一只蚂蚁那样急的团团转

我会为我在那里丢失的一件小东西

而生气半天，我怀疑被谁偷偷拿去

尽管那些都毫无根据，我想如果

可以一直怀疑下去，我是否可以找回那些东西

（四）

那是我第一次见一个女人裸露

那时一个女人完全裸露的上半身

从那天开始，她住的堂屋里

挣的那些面食再好，对我已经失去吸引力

我怀疑那次低垂的乳房，故意压在

那层忙碌的擀面杖上，很多年后我回忆

这个场景，除了懊悔，我什么做不出

或许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一位苍老的女人

（五）

我一直不吃梨，这一直保持到现在

是梨有什么不好么？我想不是

只有当夜深人静，当我同样咳嗽不断

我才能准确想出，后来我想只懂的答案

梨配冰糖熬水的那些长夜，那些甜味

原来早早把我对甜的欲望熬干

（六）

一双小脚站在庭院，堵住门

他不准爹，拿粮食换钱

她拦不住啊，她的手太过用力，被她敲打过的地面

第二天积下很多水，那一夜的雨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