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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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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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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沙湾河坝

三峡移民整体搬迁前,我家住重庆市云阳县老县城的盐船湾巷5号,是一幢外墙金黄色有着三个单元五层楼的水电局宿舍楼,大楼根石坎下是大石条铺成的环城路,外边巨大的月亮湾型沙湾,就是老百姓俗称的沙湾河坝。

在新县城阳光沙滩里边的云江叙事老城微缩景观图里也可见到沙湾河坝,老城临江的部分从港务站轮船码头到西坪粮站外边呈现在我记忆的深处,沙湾河坝始终占据着特殊的位置,见证了我的成长,承载了我太多的欢乐与忧愁。

小时候,沙湾河坝是我们天然的游乐场,是我和小伙伴们放学后迫不及待的奔赴地,尽情地奔跑、嬉戏。

用沙子堆砌出城堡、挖地道,把下半身埋在沙里再画个美人鱼的尾巴,或者用气球代替排球,扣球、垫球,来一场热烈的沙滩气球赛消耗掉我们的精力旺盛,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

从沙湾河坝带回的沙子做成多个沙包,带到校园课间和一帮男同学热火朝天踢沙包,安逸得很。

随着年龄的增长,沙湾河坝又成为了少年的愁滋味。学业压力的烦恼和困惑,让我们常常感到迷茫和无助。

每当心情低落时,我就会独自来到长江河沙滩坝上,“少年维特的烦恼”就随着滚滚江涛被冲走,心情也会被江波舔脚般温柔地渐渐平静下来。

夜晚静谧的沙湾河坝,探照灯明亮地扫射岸边,听到母亲在阳台上急促的喊声方才不舍沙滩,边走边拍掉裤子上的沙子。

在沙滩上光着脚丫惯了,以至于夏天我在家中的水泥地板上都愿意不穿鞋,我们把那个时代的情绪交给了层层浪花,粒粒细沙。

河坝边还放过漂流瓶,是我们倾诉心事的对象,八十年代是一个流行放漂流瓶的时代,我们把自己的烦恼和秘密都塞进漂流瓶里,然后让它们随着河水飘走。

坐在一尘不染的沙滩上,就像贴着母亲温软慈祥的身体,轮船如剪刀般破过江面,掀起燕尾一样的大浪,驶过留下欢腾的余波推着水面上的金光一浪一浪。

喜欢细沙淹没脚丫时的轻痒,喜欢偷听江风与江涛的私语,喜欢看飞船飞驰的速度激起浪涛飞溅,喜欢看江渝号缓缓驶过。

特别兴奋的是看见大游轮及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和船舷边的游客挥手互动呼喊,目送震撼巨大的豪华船体离开视线,遗留下我向往外面世界的遐想,于是就有了诗和远方的畅想。

我是不是以后也可以这样走到天边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记忆中见过很多游轮从长江驶过,从眼前的沙湾河坝边游走直到现在还清晰记得这些游轮的名字:凯琳号、凯娜号、世纪荣耀、世纪神话、长江一号、华夏神女一号、星际雅典娜......那时的长江,客船很多,大小货船更多。

云阳人上到万县、重庆,下到宜昌、武汉,基本都是坐船,那壮观的场面很是难忘。

对远方与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沙湾河坝变成了我对远方的遐想地,可惜我在此立下走遍全世界的志向和目标没有实现。

记得对着滔滔长江水大声背诵《念奴娇.赤壁怀古》,读席慕蓉《一棵开花的树》,读三毛的《撒哈拉沙漠》,也读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也唱刘德华、张学友、王杰的歌,好无拘无束的自由沙滩。

春天放风筝,从小放到大,待父亲把风筝放飞在空中调好线,稳飞后交给我手中紧握着风筝的线,风力大时好似要把我带走跟飞的感觉。和伙伴们放风筝跑累了,坐在沙滩上,在松软的沙子上打滚儿欢腾。

秋天也放孔明灯,在孔明灯上写下了我和伙伴们的名字和地址。托起刚刚点燃的孔明灯,看着它缓缓升起,带着我的期许和希望,也带着我们的思绪飘向远方。

沙湾河坝夏天涨水时会被洪水全淹没,此水域就形成了天然的过往船只停泊港口,外地的大货船夜晚就喜欢停泊在此,船员上岸也方便。

我都会义务担当起了停泊在我们这幢房子外的船舶险情告知员,好心提醒船舶港湾下面有石坎的具体位置,警醒注意观察水位变化及时撤离,防船体搁置在石坎上退水后无法下水。

涨水时节浩浩汤汤的壮阔既让人兴奋,气势汹汹的洪水也让人害怕,涨水时的乐趣就是从阳台上甩一根鱼竿出去就可以钓长江鱼,观看水面上冲刷下来的各种漂浮物,看江面巨大的连串旋涡黄浪,每天都有专程来看大水涨至哪儿的人群,惊讶唏嘘:今年涨好大的水呀!

常驻在此的我们已经是年年见惯不惊了,望着宽阔如海的黄泥江面水位没有退的迹象,沙滩被淹没,心疼那些快乐的沙子,想念那片好玩的沙滩快点回来,退水后每年的沙滩地形与厚薄都会发生变化。

江岸低海拔住房被水淹的群众,迫于无奈,搬家借房住,或者搭帐篷,是很烦恼的事情。退水后,用高压水枪清理环城路上半人高的淤泥很是辛苦费劲又费时。     洪水泛滥期间,看沙湾河坝水涨看水落是必看节目,船停在窗外,还数数每天停了多少只,听长江水滔滔流过耳旁的大气磅礴里入眠,汽笛声声里醒来洗脸吃早饭上学,现在回想起来,这是我住过的最美的江景房,与江水江风沙滩如此亲密接触。

傍晚在江边沙滩吹清凉爽朗的江风乘凉,迎面扑来吹散酷暑难耐的惆怅。

晚上就睡在客厅里,打开折页滑轮阳台半玻璃门,凉爽的夜风吹来,徐徐的江风里酣然入梦,晚上几乎很少吹过电扇,我家几口人共用一个60元的航海牌塑料淡黄色三片扇叶的座扇,只是白天用得上,一直用到搬迁老县城时因式样过时才被遗弃丢掉。

遗憾没在沙滩上谈过恋爱,要是沙湾河坝还在的话,我一定要把谈恋爱过程环节补上。而当我步入婚姻的殿堂,沙湾河坝又成为了我们结婚时的沙滩婚礼。

清晨,夫家迎亲的队伍步行十分钟就到了我家门口,我换上毕恭毕敬送来的全套婚服,率队到沙湾河坝欢喜闹腾,戴着新娘的头花和胸花与沙滩告个别吧,或许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就是当新娘的这天吧,我要让一直陪伴过我的沙滩伙伴看到我最美的样子,就踏入夫家布置喜气的婚房,完成祝福仪式,再到县政府大门口正对面的会仙楼婚宴迎宾。

如今,每当我回忆起在沙湾河坝的点点滴滴,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温暖的情感。

那是我成长的见证,也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我会永远记得沙湾河坝,记得那些曾经的欢乐与忧愁,记得那些陪伴我成长的人和事。

虽然新县城阳光沙滩细软金色的海沙比老县城沙湾河坝的河沙更美,但还是少了与轮船的亲近感,与江水的近距离接触感,少了浪花舔舐的温柔感。

阳光沙滩已连续举办了多届全国沙滩排球赛事,运动员光着脚丫,在金色柔软的沙滩上,尽情的跳跃、滚翻、流汗、欢笑,每年我都会去现场观看,回味自己少女时的气球沙滩赛。

后来,我去过了很多沙滩与海滩,踩着细细的沙,思念就像那绵绵的浪花,但都没有记忆中能听到母亲呼唤我回家的沙湾河坝亲切自由。

“遇缘儿”,是形容一件很凑巧的事,这不是每个个体在有限的一生中都能遇得到的,但我遇到了,老县城175米以下淹没很彻底,感觉盐船湾巷的邻居们和我都是被沙一样抹去档案的人,被水一样被淹没的人,被时代的浪潮冲散,失去了联系。

我常玩耍的沙湾河坝没有了,在孩童那里有对物的玩具般的坚持,通常不接受更好的置换,无论新建阳光沙滩有多么美好,它终究是与能通过旧物留住的童年无关了。这就是个体在这个时空里的经历,时空都回不去了。

沙滩就似我的一个亲密玩伴,开心不开心都玩沙。流沙从指缝中滑走时不好情绪都流走了,郁闷也随扬沙的江风吹走了,刚好沙滩陪伴我至二十多年就搬迁县城至上游的双江镇。

我返回过老县城几次,江边只剩一片绿草萋萋的荒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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