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美术博物馆新近举办“时代长安——陕西当代山水画研究展”,我是在朋友圈中获取的信息。展览是学术性展览,还有系列活动同时进行。陈传席先生也来了,他在周六晚上有个讲座,讲“山水画的产生和发展及文人画问题”,我是他的粉丝,毋容置疑是一定要过去听听的。
那天晚上天下着雨,雨还很大,我去得早,先在办公区的前台边待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出门走向展馆正门,中途正好遇见陈先生,向办公区走去。前边一位女士导引,他穿着黑色的呢料大衣,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满头白发,一脸倦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我们擦肩而过。
讲座的气氛很好,这些内容对他来说亦只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加上听众提问环节,时间超出了四十分钟左右,是主持人出面提示,才结束讲座的。讲座中他说到两位陕西画家的几个细节,我觉得有必要记下来。一位是刘文西,他评论画家有个明显的不足是不读书,另有一个突出的特点是笔下的人物大气,其他的画家很难做到。画家生前听到这两种意见后说,是,我就是不读书;哦,你说的大气,我还是没有意识到。另一位是李世南,高度称赞他早期的画作《开采光明的人》,并说,西安放走李世南是西安的损失,李世南出走西安是李世南更大的损失。我亦作如是观。
我来省博是带有任务的,除了想听听陈先生的讲座外,还有就是想让他为笔者早些年所买的陈著签名。我一直对签名书兴趣不大,但不知如何,陈著却是例外。我在书柜中拿了两本,《六朝画论研究》和《中国绘画美学史(上)》,本来还想带《悔晚斋臆语》的,却找不到了。临出门,青女士在里屋喊道,记着找老陈签名哦,我要找小魏卖钱。我心里暗自发笑。是,讲座结束后,大家合影留念,像他这样的大名人,就还得辛苦一下,为喜欢他的读者签名,我带的两本书在拥挤的人群中都签名了。签名的时候,他嘀咕说,这个版本很早了。
次日,又获知,隔一日陈先生继续还有一个三人对谈节目要做,还是想着再去一次。在书柜中找了找,找到了《悔晚斋臆语》,是二十年前买的,只是书的扉页自己的署名上边还写了四个字,“狂得有理”,大致是自己彼时对于此书的一个简要的评价,心里念头一闪,会不会带过去让陈先生看见觉得不高兴呢?我当然无所谓了,就装进了包,另加一册《北窗臆语》。对谈节目结束后,又排队等签名,前边的一位女士拿了一册小开本的《悔晚斋臆语》,陈先生签名时说,这个版本早。等签完,看到我递过来的书,惊讶道,这个更早!再看到“狂得有理”四字,略有迟疑,还是随手签了。我又递给他一页硬质的纸张,小声说道,陈老师给我的书房题个名字吧。他按我提供的纸条上的内容,写了“裕堂”两个字,并署了名,还小声说,这个用毛笔写更好。但我准备不足,亦只好如此了。如此,另一本没签名的书《北窗臆语》就被我带回了。
实际上这几日与陈传席先生的见面,是第二次了。翻了翻自己所记的书事,上一次是在二〇一七年十月底,他应邀在汉唐书城有个讲座,讲唐韩滉所绘《五牛图》,亦是整整七年过去了。那一次,他新点校的《陈洪绶集》以及大著《中国艺术如何影响世界》刚刚由中华书局出版, 正好就在汉唐书城做一个签名售书活动,笔者亦有幸买得两本签名本,还请陈先生为书房“新雨堂”题写了堂名,并有钤印留念,不像这次,陈先生的签名都没有印章留存。
我曾经写过一篇有关陈先生的文章,自己的多篇文章中亦曾引用过他书中的文字,比如他这次谈到的唐人以胖为美的话题,都能让自己感到愉悦。他的书出了七十余种,有些书被翻译为多种语言,有些书还数十次地翻印,自己所买的,只是其中小小的十数本,而且有些还没有通读一过,是真要叹息“知也无涯”了。所以,第二次见到陈传席先生,这位已是七十四岁的老汉,自己是有多么地高兴了,潦草地记上几句,亦能算是一种留念罢。
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九日裕堂写于长安南郊二府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