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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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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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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竹

是一只黑金色的瓶子,有一本书高的样子,要有一个盖子的话,就完全是中学时做化学实验常见到的瓶子了。这瓶子底部直径就是它高度的一半,稍为收缩的瓶颈又占了瓶高四分之一,比例真是再和谐不过了,处处突显着器物的美。

约是在十年前,有一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大致写博客,文字中怨怼的意绪很长时间都消磨不去,被一位要好的女士看到了,她不想看着我意志消沉的样子,有一天就忽然差花店的人送花到了单位门口。起初我是不知道的,等在办公室打开包裹,才见一束束康乃馨与满天星让整个办公室都充满了张扬的氛围。我把花插进瓶子,放在茶柜的一角,挨着书柜,天天看着它,心情总是愉悦的。直至目前,这是我一生中收到的唯一的一次女士赐予的鲜花的礼遇。

一个多月后,鲜花凋零了,我满心不舍地收拾了残局,把瓶子拿到水池冲了又冲,洗了又洗,干干净净地放在了窗台,是一只空瓶子。但我不能让它空着,就又加满了水,还在路边剪了几枝叫不上名字的树枝插了进去,就这样心有余闲地舞弄着,倒也能添得几分生活的雅意,是满足的。有一年冬天,还剪了几枝梅花,换了进去,但后来梅花终于死去了,此后,索性就不再往瓶中插花了,这瓶子就空空地,干干净净地一直在窗台放着,它是一份情谊,是不舍得丢弃它的。

几年前到了新的办公地址,这瓶子就随我一起搬家了。单位在城墙根下,有一天从街边过,偶然就进了一家门店很小的花店,看来看去看中了一束凤尾竹,才十块钱,用报纸包了,带回单位,插进瓶中,加满水,就随它自由生长了,竟然一路走来,六年过去了,办公室换过三次,它仍然适应着环境,好好地活着。有一位女士,偶尔会来办公室,每次来都会感叹着说,怎么还活着?你是怎么养的?

这几年,它增长的高度约在四十公分左右,不时能见嫩绿的新叶从顶尖冒出。它的根系亦几乎填满了整个瓶子,要冲洗叶面的灰尘,就只好连瓶子一起拿到水池边冲了。它怕光又需要光,亦需要微风吹来舒展一下筋骨,但分寸却是要把握好的。有时,也会丢一两片维C片进去,感觉上像是施肥了一样,不知道是从什么书上看到的,还是听人说的,亦不知有没有道理了。

《世说新语》中有则故事说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曾经暂借他人房屋居住,却还是让人在院中栽植竹子,旁人以为只是暂住一段日子,何必如此费力,他说,何可一日无此君?是的,怎么能一天没有它呢?这是一则充满了生活美学的故事,是,竹子是有气节的,它不只在视觉上给人以美感,亦在精神层面给人以享受,后来的很多的文人学士,平头百姓,都能从竹子身上汲取文化养料了。

我还想起一件事情来。是我年青的时候,刚参加工作,每天为领导服务,做办公室的保洁工作,有天就在领导的桌面上,看见一叠纸的最上边一页,领导抄写了郑板桥的一首诗,“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我现在都觉得,那是一种情怀,是一种由竹子而引发出来的,关注民间疾苦的情怀,竹子的一枝一叶,都被具象化了,化作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这生长在瓶子中的竹子,人们习惯上称它为瓶竹,一位诗人曾以它为题,写过一首诗歌,很为有名。瓶子是限制,是封闭,是束缚,而竹子,是自由的,是向往生命的,生长在瓶子中的竹子,缺乏泥土的滋养,能给予它营养的,只是清水,那种对于乡土的眷恋与回归心情,在它内心深处一定也是迫切的,但能顽强地奋力生长着,却是很为励志的。

这瓶竹,小则小矣,然而它却是我的精神家园了。

二十五年一月十四日裕堂写,在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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