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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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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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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祭

年关将近,想着应该回去一次。父亲退休以后,就回到村里,和母亲一起生活,也快三十年了。平日里有空,也会回去看看,唠唠家常。不喜欢凑热闹,因而近些年的好几个春节,虽然也回去,但并不是在大年三十那天,因而从来没有到祖父、祖母坟前烧纸进香祭祀,都是大哥代替了去的。我们那里的习俗,是在大年三十下午到祖坟祭祀,接引先人回家过年,家家户户屋里都设有祖宗牌位。

回到家里,才听母亲说,临近的好几个村子,很快都要被拆迁了。听她的语气,很是怀疑这个村子到底还能存在多久。我说,拆迁有什么好,都被赶到楼上,哪有在院子里住起来畅快。母亲不置可否。实际上,这些年城市骨架迅速扩展,这些边缘的村庄,朝不保夕的命运是注定的,亦由不得个人说三道四。再说,村子里也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了,大多都在城区买了房子,平时房门都是锁着的。

我对母亲说,这些天做过好几次梦,梦见我婆拄着拐杖,披头散发,在旧屋的门口喊着我,没听清她说什么,是不是没钱花了?母亲说,她还缺钱花,那么多人给她烧纸,她能没有钱。我说,要过年了,三十我也就不回了,要不先到她坟上烧些香,她就不找我了。母亲说,那也好。就准备了些香火纸钱。父亲是一直不说话,对于他不感兴趣的话题,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我对父母还是隐瞒了一个话题,就是我的两个发小,都去世好几年了,他们亦曾在我梦中出现。一个肝癌死去了,一个在打工的地方,突发脑溢血死去了。这些都是我后来才听说的。我也知道,他们死去之后,他们的子女都已成人,日子也都还过得去。死去元知万事空,来的来了,去的去了,时间永在流逝,街市依旧太平,人生在世,就是这样无奈而恓惶。但他们一次一次地在我梦中出现,到底是想说什么呢?我不知所措。常常因为这样的梦境,我就会想起小时候一同生活过的好多人,活着的,死去的,不由自主,但亦没有什么主题。

坟场是萧肃的,墓木零落,野草枯败,总归还是能找到自家祖坟的。在走近的一瞬,右侧坟堆忽然飞起一只大鸟,嘭地一声吓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记得有一年夏天,树叶茂盛,野草有半人高,我来到坟前的时候,应该还是这只大鸟,突然间飞腾而起,跃向天空,就曾吓得我失了颜色,魂魄不归。于是我明白,它是常年在这里栖息的。我点燃了香火,烧了纸钱,灰烬随风而起,飞扬而去。我在坟场中刻意地寻找了一番两位发小的坟墓,可惜没有找到。有些坟有墓碑,有些坟没有墓碑,我连向他们问候致意的机会亦是没有的。

归途我又想起了祖母。这位民时走出的老人,生平连个名字亦没有,有一年户口登记时还是一个儿子给她取了个名字,李叶。真是太过于形象了,就像了她的人生。她活了九十岁,寿终正寝。祖父比她早走二十年,在为祖父砌墓的时候,祖母的墓穴亦是一并砌好的,就等着她死。祖母活着的时候经常和我开玩笑说,不想与祖父埋在一起,因为祖父脾气暴躁,常年骂她。身后事,不由己,她死后,还是回到了祖父身边。这些陈年旧事,常常可以让人在苦涩中微微一笑。

是的,也许过不了多长时间,这里或许什么都不会存在了。那些梦境中的人,梦境中的事,与现有的村庄、坟场一样,亦只能在梦境中出现了。梦与现实,有时是不相隔的,梦即现实,现实即梦,人亦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

十九年二月十一日裕堂记,于长安北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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