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花

又到了长寿花花开的时节，阳台上的一盆，葳蕤地盛开，琐碎的繁星般的星星点点，深紫淡紫颜色不一，看似含蓄却又颜容娇艳，让人心生欢喜。据说这花是由非洲而来，它的肥厚的叶肉让它耐旱，脾性上似乎也是喜欢冬暖夏凉，很是娇气的样子，其实随便地养上一盆，在关中一带的气候里，大可不必十分地劳神，十天半月地浇一勺水，也就是了。

古人的有关于它的诗句，网络上找过好多次，亦不得见，因而在文人的欣赏的意趣中，就少了几分妩媚。这倒好，实际上骚人墨客之流，絮絮叨叨，略无新意，倒让好些不寻常的花儿变得庸俗了许多，根性亦展开不出，实是莫大的遗憾。它的花名的由来，说是因为花期长，所以谓之长寿花，至于植物学上专业的名字，假川莲、圣诞伽，端的是不好听的，亦极少听到，长寿花之名听来还是喜庆，是和中国的习俗义气相投的，氤氲着俗气的美好。

新近办公室里的一盆金钱树不幸死去了，大致是浇水太过，心里难受，但回家看看阳台上繁花似锦的长寿花，心里便有了十分的安慰，似乎觉得上天亦是刻意着维护一种冥冥之中不易看出的平衡，死总是凄凉而枯槁，而生的花朵的盛开，却是那么让人生留恋心、欢喜心，是一种对生活的默默的喜爱，隐隐然在心头滋长。国人的俗语里，常要说花无百日红的滥调，而这长寿之花，它的花期却是超过百日的，实在是自然于人的恩赐。

好花，好色，常出喜欢自然的美意，终究是人生的常态，有视花如女子者，莳花如女子者，都是有着怜美惜美的自然的心。尝闻一得道老者，一生风流，好色如好生也，众人皆知，天假以年，竟有几近百岁之寿，好事者趋之若鹜，径询长寿之道，老者不与言语，多相追问，实在纠缠不过，遂语以四字箴言：不近女色。闻者都要笑得岔气了。大抵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青翠可怜间忽然灿若云霞，自然能唤起生命的琴弦的光彩，实是人世的美好的一境；料得天家深有意，教人长寿花前醉，实出于对自然的恩赐的致意，于寻常中亦有不平凡处，亦为人世的美好的一境。

琐碎的繁星般的星星点点，何尝不似寻常的琐碎的日子，在岁月的流逝中，亦终有飘逝的时节，待到来年，再看它星星点点地飘落，自然亦会心生凄楚的，则长寿，仍然不过是美好的希冀了。长寿花亦终有飘落的时节，琐琐碎碎，慢慢飘零去，终究过程，耐人寻味。人生繁复如此，亦复如是，而已。

十三年十二月十九日裕堂写于北院门旧署南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