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组诗）

《寄宿公寓》

某个周六。操场上

队列笔直。空气安静的

能听见雄性呼吸

有一刻，你抬眼从队伍间隙

向天空注视——

多好的下午

蓝天轻淡，白云缓慢

一架银色客机从头顶飞过

空间，仿佛被拧开一个微小的视界

天上的人

不知道有一个年轻士兵

在向他们致敬

而你，也不知晓东海岸边

日新月异的大世界

以及，那一间自己寄宿的公寓

《异乡人》

半夜醒来，不知为何想起了十八岁

东海西岸高桥镇的小草坪

那个冬季。你第一次纵身一跃

被摔得眼冒金星

希望的火苗，似乎从那一刻升起

外滩入冬的钟声，敲响

申城第三十年——

心脏，又被时针撞疼了一下

你把家乡留给了八十多岁母亲

和长眠泥土的父亲

而将自己寄存异乡

这个冬夜，注定无法安眠

——生活还要继续

趁早，你跑去上班的路

风，仿佛又矮了一公分

只有苏州河像一个年轻的女子

微微起伏的曲线

粘满阳光——

那么自然，那么美好

《故乡的老井》

——是一处伤口

戳进大地的乳房

像一只瞳孔

或一个广角镜

也像一个坐禅的修行僧……

有一天，僧人死了。水枯了

许多年过去，仍有老人

指着井沿上的苔藓

说: 原来那是一眼活命的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