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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忽轶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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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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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秋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故乡的秋天总像一幅褪了色的老画,风一吹,泛起层层叠叠的温柔。当秋风起,秋叶飘落时,我总想起那条蜿蜒的河,河水清浅,映着天光,也映着我年少时的倒影。那时的秋,是母亲晒在檐下的红辣椒,是父亲踩着落叶归来的脚步声,是邻家奶奶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时絮絮叨叨的旧时光。如今我伫立在异乡的街头,风起时,依旧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凉意,仿佛一转身,就能看见故乡的秋,正悄悄落在肩头。

——题记

秋风起时,总有些细碎的念想,像大巴山深处飘落的第一片青杠叶,轻轻落在记忆的褶皱里。那是我故乡毛坝的秋,带着后河水汽的清润,裹着云蒙山松涛的醇厚,从川东北宣汉县的北大门漫过来,漫过襄渝铁路的钢轨,漫过210国道的柏油,漫进每一个在外游子的骨血里。

故乡的秋,是从云蒙山的晨雾里钻出来的。巍峨蜿蜒的山影,在秋阳里渐渐显露出硬朗的轮廓。晨雾散去时,漫山的青杠树便抢先红了脸,一簇簇、一片片,从山脚烧到山顶,像谁打翻了胭脂盒,把颜料泼得肆无忌惮。偶有几株松针仍绿得发亮,在红浪里挺成倔强的墨笔,倒让这秋景有了几分水墨的留白。山风拂过,红叶簌簌落下来,铺满石阶,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着一整个秋天的温柔。

顺着云蒙山往下走,三溪口大峡谷便在秋光里舒展腰身。荡气回肠的峡谷间,后河的水比春夏时清瘦了些,却更显剔透,像一条碧绿的绸带,绕着两岸的红枫缓缓流淌。阳光穿过层叠的枝叶,在水面织出细碎的金斑,随波晃动,晃得人眼也软了。岸边的野菊开得正好,黄的、白的,星星点点缀在草丛里,风过时,香气混着水汽漫过来,深吸一口,全是故乡的味道。偶见渔人驾着竹筏顺流而下,竹篙一点,惊起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时,翅膀带起的水珠落在红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秋声里,总混着铁顶寺和镇江寺的晨钟暮鼓。天刚蒙蒙亮,钟声便从山坳里钻出来,清越,悠长,撞碎了山间的薄雾,也撞醒了老街的晨。寺里的香火在秋风里袅袅升起,混着檐角桂树的甜香,飘得很远。暮时的鼓声更沉些,伴着僧人的诵经声,落在后河的水面上,一圈圈荡开,连水里的游鱼都似放慢了摆尾的节奏。这声音,从儿时听到如今,总觉得比任何安眠曲都让人踏实——那是故乡的心跳,无论走多远,都在记忆里咚咚作响。

弹子石该是秋阳最爱停留的地方。那块在传说里站了千百年的巨石,被秋晒得暖暖的,像位沉默的老者。常有老人坐在石旁,抽着旱烟,讲那些古老的故事:说这石头是当年仙人弹落的棋子,说山脚下的英雄寨曾燃起过红军的火把。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与远处尖峰山的红枫遥相呼应,倒让那些久远的传说有了温度。风过时,石缝里的野草沙沙响,像在应和老人的絮语,也像在诉说游子未曾听闻的新事。

老街的秋,是浸在烟火里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秋天的阳光斜斜照下来,把屋檐的影子拉得很长。家家户户的门前,总摆着晒匾,里头摊着金黄的玉米、火红的辣椒,偶尔还有几粒蹦出来的豆子,在石板上滚出清脆的响。穿蓝布衫的阿婆坐在门槛上,手里摘着秋豆角,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秋阳,也盛着对远方儿女的念想。姚家宗祠的飞檐在秋光里格外醒目,金碧辉煌的雕梁上,几只麻雀跳来跳去,啄食着檐角的草籽,祠堂前的老银杏落了满地碎金,踩上去沙沙作响,像在数着日子。

若往深处走,五马林场的秋便多了几分野趣。原始森林里,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像陷进柔软的棉絮。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走着走着,仿佛就能撞见一只受惊的松鼠,抱着松果蹿进树影里。月亮坪的秋夜最是迷人,清辉洒在草地上,连风都变得轻轻的,远处传来几声虫鸣,衬得这夜越发幽静。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总觉得离故乡的天空格外近。

长征水库的秋,是一幅流动的画。湖水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映着岸边的红枫,映着天上的流云,偶尔有渔船划过,带起一圈圈涟漪,把这幅画搅得微微晃动。傍晚时分,夕阳把水面染成金红色,归鸟掠过水面,翅膀上都沾着霞光,岸边的芦苇在秋风里轻轻摇曳,像在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离开故乡这些年,也见过别处的秋。江南的秋婉约,塞北的秋壮阔,却都少了故乡秋里的那点烟火气,那点熨帖在心底的熟悉。总在某个秋风起的午后,忽然想起大尖山漫山的青杠红,想起老街晒匾里的玉米香,想起铁顶寺的钟声穿过云层,落在后河的水面上——那是故乡在唤我呢。

故乡的秋,从不是单薄的风景。它是云蒙山上的红叶,是三溪口的流水,是晨钟暮鼓里的岁月,是老街巷弄里的烟火,是刻在游子骨血里的乡愁。它在那里,年复一年地红着、流着、响着,等我们回去,踩踩那满阶的红叶,听听那熟悉的钟声,再看一眼,那让人心安的故乡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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