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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远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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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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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思大漠——大西北旅游散记

一直想去大西北,尤其青海湖,近日终于成行。一路之上看到的,经历的,可谓叹为观止。

骊 山

要去青海湖,西安是必经之地,就想打一站。上午九时出发,下午四时到达,历时七个小时。到了西安,我们住进了全季酒店,有人住过它的连锁店,说环境和服务都不错。酒店地处城市中心区,又正值暑期旅游旺季,房价高得惊人。我们想住得舒服些,也就咬紧牙关,割肉放血选择了它。走进房间来看,条件还真是不错。

这是一次没有盘算的出行。一路之上,我们都在讨论到西安后看些什么地方。有人说看秦始皇兵马俑和华山,这是西安最有名的地方。有人说兵马俑已经看过,华山又太难爬,还没有什么可看的,要去看大型演出,看华清池。最后还是决定看兵马俑。

大型演出哪里都有,我力主看兵马俑。尽管三十多年前就看过,但那时只开放了一个坑,现在则可以看三个坑。那年到四川平武参加全国性学术研讨会,在平武看过了大熊猫,会后我又独自绕道爬了峨眉山,看了乐山大佛,还顺道去了西安和洛阳。那时都是汽车转火车的,交通没有现在方便,整个行程我用了十八天。

全季酒店的大堂经理是个女的,四十多岁,高挑、瘦削还干练。她说看兵马俑,已经买不到明天上午的票,只能下午看。因而我们决定,上午看华清池,下午看兵马俑。找地方吃晚饭的时候,街边有个旅行社的门店,进店一问,便弄到了能够上午看兵马俑的票,还比酒店经理联络的便宜许多。门店服务员看着我说,超过六十岁的可以免票。明摆着的,在年轻人眼中,我已很老,但我还是有捡了个便宜的感觉。

天刚放亮就起床,还没来得及吃早餐,便在酒店门前等候旅行社的车。眼看约定时间已过,却连车的影儿也没见到。打过电话才知道,我们站在街这边,车却停在街对面,是没有认真聆听导游的吩咐所致。紧急之中也便抛却斯文,跨越街心栏杆而过。那栏杆还不算太高,或许本就为紧急之人留有余地。

导游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声音浑厚,口齿伶俐,风趣幽默,有着当今导游应有的范儿。或许感冒了,也可能生意太火,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还不时咳嗽,看上去有些疲劳与憔悴。我顿时心生怜悯,很想接过麦克风来替他说。但他很敬业,尽管听他说话我都感到累,但他对西安和兵马俑的介绍却恰到好处。天下条条蛇咬人,吃哪碗饭都不容易。

来到骊山兵马俑馆入口处,看着那块叶剑英题写的黑底金字的牌子,还有前面人的后脑勺儿,在如火如荼的阳光下,我们排着长队,曲里拐弯儿地踟蹰了许久,才得以进到馆里来。馆里面的人,这里一群那里一堆,全在悉心聆听着导游的嘱咐。

导游给我们每人一个小匣子,让我们把匣子挂在脖子上,再把匣子上的耳塞塞进耳朵里,导游说的话便从塞子里传了过来。我问导游,我们能不能呼叫您?导游说,不能。我是明知故问,指挥都是单向的,你如果有诉求,就哪儿凉快去哪儿。当今的科技真是好啊,导游可以随时发号施令,还不干扰别的团队,较之以前用个电喇叭呼来唤去,文明和谐了许多。

进到兵马俑博物馆(我叫它坑棚),那个摩肩接踵,那个人山人海,完全超出我的想象。我有些后悔,如果依了酒店大堂经理,下午来,或许人会少很多。还如果,我是重要人物,待清了场再来,并配以专门的讲解,那该多爽啊!

讲解员是个清瘦女子,四十多岁,声音飘忽,语速平缓。看着讲解员的背影,我的意念开始飘移:酒店的大堂经理,大巴车上的导游,还有这里的讲解员,怎么全是四十多岁的?难不成,当下的服务业,居然就成了四十多岁的天下?那些年轻人,那些年轻女子,都去了哪里?全都在家啃老?全都做了贵族或是贵族太太?……清瘦女子的讲解经天纬地,旁征博引,详尽而周到。她说她是北京某部委下派的,不是兵马俑馆工作人员,她的讲解是最全面的,也是最权威的。

讲解员胸前挂个小牌牌,手里拿个小话筒,每每进入坑棚,只三扒两扒,就靠近了俑坑栏杆,然后便从容不迫地指点江山、滔滔不绝起来。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瘦削的双肩与背影,即使踮起脚来,也看不见坑里的俑。

我也曾经避开讲解员,企图从讲解员身边的人缝里挤进去。无论我怎样巧妙地或是用力地挤,依然没有人给我机会,却有人回过头来,用白眼儿看我。那眼神儿,有睥睨,有不屑,还有厌恶与凶煞。讲解员挤不进去时,可以用手去扒人,可我能扒谁?又有谁能让我扒?

我也曾经脱离团队,试图找个能够靠近栏杆,一睹兵马俑风采的地方,却总也不能如愿。在一号坑里,我把俑坑的四围转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这样一个可乘之机。我能看到的,只有头发或长或短的后脑勺,还有遮掩着的或是袒露着的,肥硕的或是瘦削的肩。

我原本以为,坑棚里一定闷热难耐,甚至会让人喘不过气来。不曾想,偌大几个坑棚,竟也安装了空调,棚里居然炎凉宜人,宛若阳春与暮秋。这么高的气温,这么大的棚子,这么多的人,还有那么大的两个门,这空调得有多大!为发展旅游业,改善游览环境,为挣我们的几个门票钱,兵马俑馆是动了大脑筋,下了大功夫,花了大本钱的。

三个俑坑都看过了,或许没能看得真切,我的感觉是:一号坑的俑比过去少了许多,也没过去那么规整,那么有气势,那么让人震惊了;二号坑都是些黄土,菜畦似的,拱形的,一厢一厢的,不知道是尚未发掘,还是本就只有这些;三号坑最小,深度也最大,多为兵俑和马俑,很多兵俑还没了头,仿佛被人拎走了似的。看完三个俑坑,我已兴味索然。

走完全程,一直引领着我们的讲解员,理应把我们带到坑棚外面,或是直接与我们道别,让我们自行走出坑棚。可是她没有,而是领着我们继续朝前走,直抵一个角落里的楼梯口。在接近楼梯口的地方,她便不声不响地停下了脚步,我们很多人,却循着人流,依着惯性上了楼。在楼梯上,有从楼上下来的人说,上面在搞推销,没什么可看的。等我们折转身时,讲解员已经没有了踪影。

什么讲解员?还大言不惭地说,是北京某部委下派的,是最权威的。她的形象,刹那间,在我心中大打折扣,甚至变得丑陋。我们的身边,天使不常有,魔鬼却是无处不在的。

自从上次看过兵马俑,三十多年来,心心念念地,我一直想再看一次。二十年前,单位组织到西安旅游,因为参加清偿村级债务没能抽得开身,心里便起个结,这结一直没解开。今天终于再来看过,却依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要再看兵马俑,除非清了场,配以专门的讲解员,让我一个人独享,讲解员还不能是个魔鬼,否则我是断然不会再来的。

每个人都有一个贵族梦。想清了场再来,想有专门的讲解员,想看个仔细与真切,今生是不可能了,还是有待来生吧,有待来生再头悬梁锥刺骨地努力吧。

会 宁

走出兵马俑馆,回到全季酒店,已是下午三时。我们收拾行装,告别西安,迎着午后的阳光,继续一路向西。过了亁县,车窗外风景迥异,林不再繁茂,山不再尽绿,没有了秦岭以南的葱翠与繁茂,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裸露的砂砾与山岩。大西北的憔悴、荒芜与苍凉,第一次撞击了我的眉眼与心性。

我去过北方的山西和内蒙,那里植被也很欠缺,也有大片裸露的土地。但其裸露的多为黄土,尽管不甚润泽,也并非葱茏,但给人的感觉是厚实与丰盈。而这西北地区,即使有足够的雨水,也不知是不是会有秦岭以南的生机与丰茂。

再往西北走,天渐渐黑下来,原野渐次隐去,远处的山峦只能见个影子。葱翠也好,苍凉也罢,皆不能再入我眼。我戴上耳机开始听歌,沉入自我陶醉之中。“一座座山挡不住大风呼啦啦地吹,一嗓子的那个秦腔吼得黄河满天飞……”我希望接下来的行程,晚上不再赶路。我为风景而来,不为消弭银两,也不为丈量山川,而这黑夜里,风景全在夜幕的后面。

在青兰高速上,我们歇过安口,来到了会宁。在这个业已西行千余公里,海拔超过一千五百米的黄土高原上,我吹到了今夏以来,第一场不会让人感觉烦闷的风,它清越、温润、爽滑。这风掠过脸庞,有如一只温情的手,从燥热的肉体上轻轻滑过,让心灵得到安抚与慰藉。如果夜再深一些,临风站得再久一些,这风定会让人感觉冷,是那种虽清凉却温馨的冷。

这是我有生以来,在燠热的夏日里,第一次吹到如此爽朗的风。无论路途多么遥远,也不管旅资多么吓人,更无须说还能看到多少风景,体味多少风情,能让如此这般的风轻拂我身,这星夜兼程、千里跋涉,乃至力乏身困,也便值了。

会宁服务区纵使地处大西北,却是我见过的最具特色的服务区。它场地空阔,车辆很少,还有充电桩、修车铺,一应设施俱全。服务区的背景墙上,有一幅很大的浮雕,类似于铜雕,因为光线不好,没怎么看明白。雕塑的面上,有一面阔大的电子红旗,正在迎风招展,却是看得真切。我尤其欣赏服务大厅里的霓虹招牌:老潼关肉夹馍,陇货甘味便利店,四渡赤水、爬雪山过草地宣传画,地域特色和文化氛围,都很浓烈。

服务区是个红色驿站,浮雕内容应该是红军在会宁会师的场景。中国当代史曾经告诉我,1936年,中国工农红军三大主力,历经艰难跋涉,冲破重重险阻,付出巨大牺牲之后,在这里会师,因之成为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转折点。会宁县的简介还说,在这个县的会师镇,还有会师楼、会师塔、长征胜利纪念馆以及将帅碑林等旧址。我为能机缘巧合地踏上这片土地,而深感庆幸与荣耀。

我们在这里用餐。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不知道应该叫它晚餐,还是叫它宵夜。或许气温和环境所致,或许睡觉刚刚醒来,一向顽皮的四岁小侄女,突然之间就变得分外地恭顺与文静了。给她一碗小米粥,她便在那里一小勺一小勺地吃着,那动作很是仔细,那举止很是斯文。在柔和的灯光下和静谧的氛围里,她脸白腻,臂如藕,手灵巧,貌似仙童,美若年画。

我也进过一些服务区了,这是我见过的最为宽敞,也最有特色的一个。再向西向北行,我还见过被叫作停车区的服务区,只能停车、喝水、上厕所,没有餐馆、商埠、加油站,就更谈不上充电、修车了。在辽阔的大西北,在人烟稀少的青藏高原上,能有这样一个歇脚之地,实乃旅人之幸。

从会宁出发,行驶将近两小时,我们于午夜抵达兰州。午夜的兰州街头,既无车辆也没行人,我们急需找个能把身体放平的地方。先进陇能大酒店,房价太高,昨夜已经被割肉,今夜不能再放血了。从网上找到个盛合苑酒店,应该是甘肃农大的客房,暑期没有了学生,也便对外营业。这酒店也太难找了,绕了几个回合,瞎猫才终于撞上了这个死老鼠。

寻找酒店时,我们几度过桥,灯光下,我看见了黄河。尽管是在深夜,却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她的风采。我要停车来看,同伴却说,已是午夜,明天白天看,会看得更真切,我只能悻悻作罢。去北京和内蒙时,我也曾经横跨黄河,因为都是在夜里,也不曾亲眼目睹过。可是第二天出发,因为找不到能够停车的地方,我与黄河,也便再度失之交臂。纵使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喟然长叹。

西 海

“一眼望不到边,风似刀割我的脸;等不到西海天际蔚蓝,无言这苍茫的高原……”刀郎有一首歌,叫《西海情歌》。我去过东海、南海和北海(市),却不知道西海在哪里。来到青海湖,这才明白,此湖便是西海。在青藏高原上,在藏胞心目中,这湖就是海,它有海的蔚蓝,海的辽阔,海的灵动。

从兰州来到青海湖,我的第一感觉是冷,不是会宁的清凉,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冷。打开车门,寒风呼啸而至,冷得让人受不了。幸亏出发前做过功课,冬衣就在行李箱里。打着冷颤,启开行李箱,把所带冬衣悉数穿到身上,这才有了些暖意。身体不再战栗时,便去看身边的游人,很多人竟然围上了围巾,戴上了绒帽,好一派冬日景象。

这里的冷,不是因为纬度太北,而是由于海拔太高。停车场有块牌子,明确标示出:青海湖湖面海拔高度3196米。我知道,海拔高度每抬升一千米,气温就会下降六度。较之我生活的地方,这里高出了三千多米,气温自会低出将近二十度。现在是盛夏时节,我们那边高达三十多度,这里只有十几度,感觉冷也便顺理成章,也在预料之中。

身上有了温度,也便随着人流往景区大门而去。思慕经年的青海湖,已经近在咫尺,而且顷刻可见,心情不免有些搅动。

通往景区大门的道路上有一尊雕塑,高高的白色方柱顶端立着一匹金色的马。那马单足着柱,四蹄腾跃,似要凌空而去。有人告诉我,这是一匹青铜铸造的马,马背上驮的是宝瓶,宝瓶里装的是经书,雕塑便叫“宝马送经”。看着高耸的雕塑和那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马,对藏人的追求与崇拜,我也似乎有所体悟。

走进景区大门,我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青海湖!

在我数十年的人生认知中,在心生要亲眼看看青海湖的意念前,在先后赴深圳、三亚、天津、香港、台湾看海时,我从来没有想过,在祖国的大西北,在广袤而苍凉的青藏高原上,竟有这样一片浩淼之水。它有着海洋般的浩大,天空般的辽阔。它把高原与大海对接,把草原的优美、大海的浩瀚、湖水的沉静交织在一起,从而愈发地显得博大与精深。

站在湖的边上,我吹到了来自湖心的风,是从来不曾享受过的风,这风清越、温润、爽朗。在猎猎的风中,有一重重的浪向岸边涌来,很有力道地撞击着栈道的边墙,撞出的水花不时溅到脸上,给人一种清新而惬意的爽。湖面上,有白云高悬,雄鹰凌空,群雁低翔,鱼鸥戏水。它们与我,在共同享受着这温润的高原之风。

从栈道上一路走过去,我最先见到的,是湖水中的雕像,据说那是西王母像。王母通体洁白,双臂微伸,袖宽如旗,身后有两根高大的立柱。但我不知道,两根立柱代表什么。我也不理解,王母的腿和脚,为什么会淹在水里,有如囚禁在水牢中。凝望着水中的雕像,我突然灵念闪动:应该是水位抬升淹没了王母像。如果真是这样,应该是好事一桩:这说明,青海湖不仅不会枯竭,水域面积还会不断扩大。

晚上查阅资料得知,青海湖水位曾经一度明显下降,1988年与1908年比较,八十年下降了11米,水域面积相应减少518平方公里,减少了不止1/10。其后若干年,我没查到水位高度,只查到了水域面积。2022年为4626平方公里,比2000年和1988年,分别增加344和370平方公里。水域面积的扩大,也就意味着水位高度的抬升。

我又查阅之前的图片资料。西王母雕像初建时,王母脚下尚能看见三级台阶。也就是说,现在的水位较那时已经抬升了一米以上,只是查不出雕像建于何年。我的猜测无疑是对的,近几十年来的环境建设功不可没。只是我要质疑当时的主事者,对湖面高度变化,为什么没有一个正确的预判,如果能建成水涨船高那样的,该多好!

再往前走,我看见湖边草地上也有一尊雕塑。一位身着藏袍的妇人,那是个壮硕的女子,她肩上托着个赤裸的男孩。妇人朴拙而慈祥,孩子高举两臂,狂蹬双脚欢呼着。有人说,这个雕塑叫“大地之子”,寓意青海湖是大地母亲的孩子。我却以为,也可以叫它“大地之母”,是青海湖阻止了青藏高原的荒漠化,滋养了这里的藏胞、山川与日月。

初涉栈道时,在很远的地方我就发现,有一座船坞式的岛,远远地伸进湖中。走近才知道,那是一座观海栈桥,栈桥上人影憧憧,桥两边停靠着很多大大小小的船。在栈桥的起始处,我看到了一尊佛像、一座佛塔和一面经幡,那精湛的做工,恢宏的气势,让我大开眼界。远观近睹过,仔细品味过,又阅读过说明文字,也算让藏文化于我有了个启蒙。

那尊佛像是一尊浮雕卧佛,佛头以手肘为枕,金身有佛袍缦掩。佛主静卧于菩提之侧、祥云之间,表情慈祥安然,姿态恬淡宁静,仿佛世间之事,虽皆在身外,却尽在心中。提示牌说,佛像乃青铜制品,其形象与姿态代表释迦牟尼已经进入涅槃状态。佛像底座上有一圈类似于叶片的饰纹,我知道佛祖常端坐于莲花之上,却不知道,这些叶片是不是抽象过的莲片。

紧邻佛像的佛塔,叫尊圣佛母塔。塔旁提示牌说,尊圣佛母主管长寿,还与众佛一起负责救苦度难。尊圣佛母塔是供人朝拜和冥想的地方,塔的两侧各有九个转经筒,正面酷似开着个小卖铺,塔坛上方一侧有个皇冠式的物件,皇冠里面好像开有一扇窗。我第一次直面此塔,不知其寓意如何。

经幡常在媒体上见到,实地目睹却是头一遭。在强劲的湖风中,所有幡片都在飞舞着,似要脱幡而去,幡绳也被鼓成了弓形。走近来看,幡片分为蓝白红绿黄五种颜色,每片都印有佛经。提示牌说,幡片的五种颜色,分别代表蓝天、白云、火焰、江河和大地。在藏传佛教区,制作和悬挂经幡已经传承千年,其目的是祈求善良、和美与吉祥。

看过佛像、佛塔和经幡,我便循着栈桥往前走。我走在桥的背风侧,迎风侧根本不敢靠近。在一阵更比一阵紧的风中,迎风侧的湖水在撞击桥体时,卷起一波波的浪花,大有把人卷进湖水之势。栈桥末端的风更大,湖水一股脑儿地往桥面上涌,我只能紧跟着前面的人,跳上栏杆边的条椅而行。纵然如此,水还是湿了我的鞋和脚,我与湖水,也便来了个亲密接触。

在桥上我看到很多鸟,有的在头顶上盘旋,有的在水中游弋,还不时把头扎进水里,有的则在岸边梳理羽毛,鸟的叫声比湖边的人声更为鼎沸。有懂鸟的说,这些鸟主要是棕头鸥、斑头鸥,还有一些是鱼鸥。我不认识这些鸟,但我觉得它们很亲切。它们有的甚至在离人不足米余的栈桥栏杆上跳来跳去,仿佛这些游人都是它们的同类,还全是它们的朋友。

在背风侧的湖水里,我看到了很多鱼。这鱼体长嘴阔,背部灰褐色,腹部浅黄色,有点儿像黄颡鱼。它们一群群一堆堆地在水中挤来拥去,有如电影散场时人们的蜂拥而出。也有三五成群游弋的,酷似集体活动时结伴开小差。旁边有人告诉我,这鱼叫裸鲤,也叫湟鱼,是青海湖特有的鱼,属二级保护动物。这些鱼一点也不怕人,应该不曾被人捕捞和伤害过。

离开观海栈桥,我们坐上小火车,沿着观海路往西北而行,去看二郎剑半岛。二郎剑半岛是一块有着剑样形状的狭长陆地,宽约百米,长约千余米,它蜿蜒伸入湖中,比观海栈桥伸得更远。从岛与湖水相接的地势看,在西王母雕像初建,王母脚下还能看见三级台阶的时候,这个半岛应该比现在长许多,也更宽一些。

只是,它为什么叫二郎剑,二郎剑又是什么,我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有人说,二郎剑是海带的别称,可这湖里有海带么?即使有,这名字也有些牵强,有些不够雅致与大气。不过,这半岛的形状,也的确有几分像海带。

半岛上也有佛塔和经幡,只是比观海栈桥桥头的小些。这里还有很多个像门的东西,门的两角各有一个虎牙样的凸起。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又有何寓意。二郎剑半岛又叫“海虎”,难道门角上的凸起代表虎牙?如果真是虎牙,这门便是虎口,游人越此门而过,岂不是就落入了虎口?我的猜想有些离奇,也有些随心所欲,还应该有些弱智。

半岛上除了少量的草地,大部分是沙滩。沙滩上停有很多摩托车,那种专业的沙滩摩托。有几个人骑在车上,时有跃跃欲试之姿。可我等了许久,也没见他们驰骋起来。岛上还有拱桥、秋千和海拔高度门等多个打卡地。这里最能吸引我的,还是海浪和涛声。我从来不玩抖音,居然也录了段小视频,发到朋友圈,得到了不少的鼓励与点赞。

我们游玩的这个地方叫二郎剑景区,还另有鸟岛、沙岛、仙女湾等景区,我们不曾涉足。

告别青海湖,走了几十公里,车居然还行驶在湖边——我们并没有真正走出青海湖,这湖真的好大!车上有人说,青海湖真不错,值得看,也好玩,比爬山、看亭台楼阁有意思多了。还有人说,如果有人约,我还来。我则在想,是藏文化和草原风情的浸染,使得青海湖的水、鸟、鱼、风,还有土地与草木,叫人感到新奇,让人看了还想看。

察尔汗

看过了青海湖,我们临时动议,沿着西北大环线走走,先去看盐湖。我还不知道盐湖长什么样儿呢。提议者说,青海有两个比较大的盐湖,一个叫茶卡,还一个叫察尔汗。茶卡盐湖小,开发得比较早,游人多,不好买门票;察尔汗盐湖大,开发相对晚些,游人比茶卡少,票好买。于是我们选择了察尔汗。

待看不到青海湖时,车开始爬山。因为地处青海湖边,山上的草鲜嫩而茁壮,天空蔚蓝而浩瀚,云像棉絮铺陈在天上。即使在青藏高原上,也很难看到这么爽净的云,如此丰茂的草,给人一种生命力顽强且蓬勃向上的愉悦感。于是我们停下车来,一个个往山上爬,去感受蓝天白云下的繁茂,菁菁山峦的葱翠。有人举起水红色纱巾,朝着山顶忘情地跑啊跑,有人便紧跟在身后,一股劲儿地照啊照,一个个快乐得仿若孩童。

转过几个大弯,爬完几个大坡,耳朵一阵嗡嗡作响,道路上方出现一块牌子:橡皮山,海拔3817米——我们攀上了青海湖西缘的橡皮山,这是我们此行攀越的海拔至高点。从车上看过去,对面山上有很多块状的白色,有人问那是不是雪,我说应该不是。问过路边的牧民才知道,那的确是雪,皑皑的白雪。当下可是盛夏里的三伏天哪!

翻越橡皮山不久,路边有人招揽骑马,几经争议,“反正是玩”占了上风,车便停了下来。在几匹马的身后,我又见到了经幡,猎猎风中的经幡,只是比青海湖的经幡小很多。我对骑马没兴趣,便去上厕所。厕所很简易,墙上有二维码,大号二元,小号一元。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摆个摊儿搭个厕所不容易。我是小号,纵使没人监督,我依然付了两元。上厕所也扫二维码,我可是头一次见到。

再往前走,我看见了很多的发电风车。它们巨人般地耸立在戈壁滩上,叶片在无声地转动着。那转动悠闲而从容,仿佛在空中信步。我知道,风车转动是会发出很大声响的,只是我们坐在车上,车在急驰,听不见那声响而已。天清气朗的时候,我时常在我家阳台上,看百里荒的发电风车。我去过百里荒,还在那里住过旅店。那里的风车,白天也是无声无息的,可是到了夜晚,那“呜-呜-呜”的声响,时刻都在提醒你,这是在高山之巅、风口之中。

这一路上的风车,不仅出奇地多,而且很是密集,有时密如森林,不是百里荒的几十台风车能够同日而语的。从青海湖到察尔汗盐湖,六百公里的高速公路两边,不说有一万台,也有数千台的发电风车,所发出的电,何许能顶半个长江三峡了。

下午五时许,我们经格尔木到达察尔汗,进入了柴达木盆地的腹地。先购门票再搭乘观光车,进入察尔汗盐湖景区后,我们仿佛一脚踏进了雪原。那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白啊!地是白的,路是白的,盐池的池埂和边坡,更是白得耀眼。盐池里的水,不是蓝色,也不是白色,而是一种幽幽的绿,像一只只幽深的眼睛,在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

观光区的地很坚实,仿佛打过混凝土。但看看地上的盐粒,再看看那一溜的白,才知道全是盐的结晶体。有人说,那叫盐盖。走在盐盖上,有如走在被人踩踏过的雪地上,所不同的是,雪地的声音是“噗-噗-噗”,盐盖上的声音是“唦-唦-唦”。与池水相接的盐池的边坡,更是一片晶莹的白,有如池水结出的冰。有人告诉我,盐池里的水看上去全是水,其实有1/3是盐,因此叫卤水。盐湖的风很大,吹在身上,有些黏,还有些咸。我想这空气里,也应该有着不少的盐分。

这里的游人并不比青海湖少,他们有的在用脚搓动地上的盐粒,寻找走在盐盖上的感觉;有的在一粒粒地拣起地上的盐,再放到鼻子下面嗅嗅,嘴巴里面舔舔,分辨到底是不是盐;有的在凝望着湖水发呆,大概跟我一样,正在感叹天下竟有这样一方异土;有的则正对着镜头,摆出五花八门的姿势与动作,试图留下永恒的记忆……

在“察尔汗盐湖景区”几个大字的旁边,有一块酷似红砂岩的岩石。从这方岩石上我看到,察尔汗盐湖面积5856平方公里,比我所在的县三个还大。岩石上的文字说,察尔汗盐湖是亚洲第一大、世界第二大盐湖,所蕴藏的盐可供全世界六十亿人吃一千年。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疫情期间好多人抢购食盐的场景,不由得再一次地觉得好笑。一个有着一百多年历史、近一亿党员的党,怎么会让老百姓没盐吃呢?

驱车离开盐湖时,在国道边我看到一块路牌:万丈盐桥。这几个字,在景区出口处也曾看到。景区出口处的一口盐池旁,有一方酷似盐结晶体的大石块,石块被高高地竖立起来,上面就有“万丈盐桥”几个字,还有很多人在那里打卡拍照。当时因为坐在观光车上,又不知道这几个字的含义,也就没把它当回事。现在我没开车,便打开手机一探究竟。

手机上说,盐湖的水蒸发后,便在湖面上形成盐盖。盐盖厚达十余米,坚硬异常,打此经过的青藏铁路,还有湖区的所有道路,全都建在盐盖上。道路建在盐盖上,盐盖下面是卤水,这路从本质上讲,便是一座长长的桥,因此叫盐桥。从格尔木到敦煌的国道,有32公里建在盐盖上,32公里折合成市制超过一万丈,因此便被称作“万丈盐桥”。

这些建在盐盖上的国道,不仅平滑光洁,坦荡笔直,还旁无护栏,下无桥墩,更无流水。道路出现破损,维护也很简单,从路边产点盐填到路上,再洒点卤水就平整如初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不到盐湖来,有人把盐湖的样子说给我,我也不一定相信。即使相信了,也凭空想象不出它的样子来。因此很多的地方,如果条件允许,还是应该去看看,比如这被称之为“今生必游”的西北大环线。

网红公路

看完察尔汗盐湖,已是晚上七时。这地方天黑得晚,看看太阳,离西山还有一些距离,便想再赶一程路。下一个目的地是敦煌,走高速还要七个小时。我们想在半路上找个地方住一宿,明天再去敦煌,这就没走高速,而是上了一条国道。

还没走出多远,我们就后悔了,后悔选择了这条道。道路正在改造,只能走旁边新开辟的临时通道。临时通道曲里拐弯儿、高低不平,车仿佛走在做破坏性试验的试验场,速度不敢超过二十码,不然就会颠簸得让人胃痉挛,五脏六腑错位。好不容易捱完临时通道,我们就误打误撞上了一条平直而宽阔的大道。后来才知道,这是315国道,也就是那条被网友们炒得炙手可热的“网红公路”。

从察尔汗盐湖到敦煌,应该是一路向北,而315国道是从西宁到喀什的公路,是一条东西向的道路。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南辕北辙,犯方向路线性错误。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是玩,只要跑在路上,也便不算错。再说,看看“网红公路”,又有什么不好?

网红公路又称“U型公路”,大约因为普遍都是路基低于两厢,路的横截面呈“U”形而得名。这条路路面起伏很大,坐在急驰的车上,竟有随地势飞舞的感觉。我们走上这条路,天还没有完全黑。从车上看过去,这路一直延伸到天边,仿佛一条直达苍穹的天路。路的两边全是戈壁瀚海,没有飞鸟,没有行人,也没有树木,甚至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绿,只有成群结队的大型货车呼啸而来,又风驰而去。

道路两边有很多的路牌,路牌是一律的黄底黑字,黑字后面都紧跟着惊叹号,内容全是“严禁横穿公路”“严禁在公路上拍照”之类。我知道,在交通标志中,黄牌是警示牌。我想这条路,白天一定很热闹,停下车来看天路、爬沙丘、拍照留念的,必是成群结队、络绎不绝,不然何以叫“网红公路”?路肩上随处可见的脚印,沙丘上零乱的攀爬痕迹,都是佐证。现在已是晚上,没有了天光,什么事也做不成,这路也才辞别了人影憧憧,有了个清静而安适的时候。

天已经黢黑一片,道路更黑,没有路灯,也没有红绿灯,只有对面的车灯耀得人睁不开眼睛。我看见很远的地方有密集的灯光,那灯光呈弧线形排列,仿佛有长溜的车开着灯伫立在弯道上。走了许久,我们终于抵达了那一溜的光,原来是个小集镇。我们停下车来问路人,这个小镇叫什么名字?路人憋了许久才说出两个字:东台。问是哪两个字,是市县还是乡镇,那人摆手。我说的是普通话,还算标准的普通话,他却听不懂,应该是个不太能说汉语的藏民。

我查手机,东台市和东台镇都在江苏,东台村在山东,没有东台县和东台乡。不是南辕北辙,就是“查无此地”。再查格尔木市的东台,只查到东台吉乃尔湖,那是个盐湖,应该离小镇不远。

小镇很是奇葩。国道边上有一溜的饭馆儿,我们还没吃晚饭,便过去询价点菜。几家都问过了,价格高得令人咋舌,还疑似统一定价,哪家的油麦菜都是68元一盘。我们抱怨太贵,他们却说,这地方根本种不出菜,菜全是从格尔木运过来的,其间相距240公里。老板如此说,我们也便不好再说什么。天价敌不过饥肠辘辘,只能坐下来任人宰割。这是此行,吃得最贵的一顿饭,还是在一个路边店里。

小侄女要吃蒸鸡蛋,问多少钱一个,老板说24元。问几个鸡蛋,答8个。我们全都会心地笑了:鸡蛋还没油麦菜值钱!或许,这地儿不能种菜,却能养鸡。可鸡吃什么?鸡吃的东西不是也要从地里种出来么?我没理出个头绪来。

我问厕所在哪里,老板说在后面。我打开手机电筒,在饭馆后面绕了一大圈,也没寻到厕所,就在空地上解决了。空地是啥样,也没看清楚。我说没寻到厕所,老板说,没人的地方全是厕所。这地方白天一定很热闹,于是我对老板说,你们应该建个厕所。老板说,吃的水都是从几十里外拉来的,哪有水服侍厕所。何许这个“没人的地方”足够地大,要不然的话……经年累月……这里的环境……我没敢往下想。

蒸鸡蛋来了,好大一缽子,可下勺一舀,除了表皮,下面全是稀粥,乳状的黄白相间的稀粥——鸡蛋还没蒸透。老板说,怎么可能呢,我用高压锅压了二十分钟啊!蒸鸡蛋用高压锅压,还没听说过。回锅再蒸,熟的增加,生的减少,却依然有很多的稀粥。好在生鸡蛋也可以吃,也就将就着吃吧,老板早已使出全身的解数了。

鸡蛋为什么会蒸不熟呢?是不是受气压影响?我查手机,这里的海拔高度不足2700米,按说是能够把鸡蛋蒸熟的。再说用高压锅蒸鸡蛋,应该不受气压影响啊。手机上还说,水温只要有50℃,就能把鸡蛋蒸熟。在这个基础上,火越小,水温越低,蒸出来的鸡蛋,会越嫩滑,口感会越好。反而水温过高,鸡蛋的表层会过早凝固,从而导致表层以下很难蒸熟。

我终于找到了没蒸熟的原因:不能用高压锅蒸鸡蛋!但是我又想,这个地方的人,听说客人要吃蒸鸡蛋,为什么首先想到的就是用高压锅蒸鸡蛋呢?这只能解释为:这地方的人很少吃蒸鸡蛋,或者说,来这里吃饭的人,很少有人点蒸鸡蛋。

夜已经很深了,肚子吃饱,困意也便来了。问有没有住的地方?老板说有,就是帐篷。问能不能洗澡?老板摇头。问前面是什么地方?有没有集镇?老板说,前面是两百多公里的无人区。有人问我,我脱口而出:帐篷如何住?不能洗澡又如何睡?我们只能重新上路,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浓重的睡意,去夜闯无人区,好在车上不止一个驾驶员。看样子今夜是睡不成了,只是可惜了这无人区的风景。夜幕之下,风景再好看,再奇特,也只能与之擦肩而过了。

接下来的一路之上,还真是个无人区。没有集镇,没有房屋,没有行人,也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灯光。甚至没有山峦,没有河流,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夜。车倒是不少,多是清一色的大货车,听不到车上的人说话,甚至听不到汽车的喇叭声,大概都在专心致志地埋头赶路。

跑了好长时间,终于发现路边有个厕所,厕所前面已经停有两台小车,我们便停车上厕所。那两台车上的人说,他们把路跑错了,在东台吃的晚饭,那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与之点头示意,却没好意思说,我们也把路跑错了,也是在那个地方吃的晚饭。

从网红公路拐上高速,天开始下雨。先是很大的雨,瓢泼桶倒似的,打得车窗玻璃“哧哧啦啦”地响。我们只能降低车速,如同行驶在普通公路上一般。然后又是雾,很大很大的雾,视线不及几米之外,只能蛇一般地踟蹰而行。这地方能下这么大的雨,是我没想到的,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夜间行车的人。

雾越来越大,路上已经很少有车。为了缓解视线不好的问题,我们一直跟在一辆白色轿车后面,他们快我们就加油门,他们慢我们就踩刹车。跟了上百公里,我们已经把他们当成了朋友。在一个交叉路口,那辆车停了下来,我们有些自作多情,以为是在等我们。可我们赶上去,他们却走了——应该是在分辨该走哪条道。

凌晨的时候,我们与那辆白车,先后下了高速。他们又停在路边,我们还以为是在等我们,就给他们送过去几个桔子。他们也是满车的人,也是去敦煌,计划明天(应该已经是今天)去看莫高窟。看车牌,他们来自兰州,一千多公里,应该也是跑了整夜的路,只是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从察尔汗盐湖到敦煌,由南向北,我们几乎纵贯了整个青藏高原。因为走错路,除向西北行驶两百多公里,又向西南和东北行驶近百公里外,一直都在朝北走。本来五百多公里的路,却走出了七百多公里。加之修路、大雨和大雾,连续行车时间长达十小时,于次日凌晨六时到达敦煌。

这一夜好辛苦,将是终身难忘的一夜,只是可惜了这一路的风景。但愿今生,还能再次亲历网红公路和无人区。

月牙泉•鸣沙山

木刻艺术酒店,两层小楼,敦煌市郊的一家民宿。住进酒店,没吃早饭,也没洗澡,我便上床睡了。尽管非常困,还是睡不着,只得再爬起来洗澡。从东台出发的这一路之上,我一直都在后悔。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即使是帐篷,即使不能洗澡,也应该将就一夜。可是现在想来,当时的脱口而出是对的,幸亏脱口而出!要不然,何许一夜无眠。

到敦煌来,我的目标是莫高窟。吃午饭时却被告之,没买到莫高窟的门票,只买到了当晚看鸣沙山和月牙泉的票,莫高窟的票要提前一周买。看样子,莫高窟这回是看不成了。有人提议去看阳关和玉门关,都只有几十公里。我知道“西出阳关无故人”,也知道“春风不度玉门关”,但我还是选择了继续睡觉。我的困,还没有出阳关,也没有过玉门关。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外出旅游,不能把人弄得太累,不然就是与自己过不去。

月牙泉我知道。在我印象中,月牙泉地处沙漠深处,是一湾月牙形的湖,湖边有房子、树木,还有草。鸣沙山也听说过,但是没什么概念。我还知道,敦煌地处库姆塔格沙漠东缘,河西走廊西端,是连接内地与西域的桥梁,也是丝绸之路的枢纽之地。却不知道,这月牙泉与鸣沙山,其实就在敦煌。

门票是下午五时的。觉睡醒了,便去找月牙泉和鸣沙山。没想到,这月牙泉和鸣沙山,并不是在沙漠深处,而是在紧邻敦煌市区的地方,走在大街上,就能看见高高的大片的沙山。我们依导航来到中门,中门被警察拦着,不让进,说要走东门。我们又绕行数公里,终于找到了东门。

东门是个像模像样的门,还很有些派头。门前有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上贴着溜光水滑的大理石。广场上还建有敦煌大剧院、游客中心、丝路文创馆,另有几幢很养眼的房子,但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这些房子,都是清一色的仿古建筑,高大气派,古色古香,跟北京故宫一样,很有些皇家气派,甚至比台北的那个故宫,还强出许多。

从游客中心后檐台阶上看过去,不远处就是大片沙漠,还有巍峨的沙山。真没有想到,城里的高楼大厦、绿意盎然、繁华喧嚣,竟然也能与寂静而空旷的大片沙漠,隔空相望、遥相呼应、并存不悖,让人身居闹市也能远眺荒漠。我去过布库其沙漠的响沙湾,那里的繁茂与荒芜、文明与原始,却是泾渭分明、相距遥远的。

走下观光车,我看见了绵延不绝的沙漠。近处是沃野般的沙地,远处是高大的沙丘,一座紧邻一座。沙地上人影憧憧、驼铃声声,直升机在蓝天下翱翔,热气球在随风飘飞。夕阳之下,细软的沙丘是金色的,蜿蜒起伏、明暗相间,波涛翻滚、纷至沓来。沙丘上的沙,如同细碎的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沙丘之上,蓝天高擎,艳阳普照,白云如絮,让一座座沙丘,宛如一抹抹金色的绸缎,愈发地显得雄浑、壮美而神秘。

我随着人流,沿着通道,直奔那座最大的沙山。通道上,不时有观光车擦身而过;通道旁,长长的驼队从容而行。两旁的沙地里,低矮的沙丘上,到处是人。有的在摆弄沙地越野车,有的在驱使沙地摩托,车轮扬起的沙瀑,有如拦水坝冲沙孔射出的水流,飞扬跋扈,泻如长虹。更多的人则是在那里爬沙丘、划沙板、玩沙子、打沙仗,一个个儿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这沙地便是他们的童稚伊甸园。

终于走近了那座最大的沙山。我看见的是山的阴面,颜色有些凝重,但它的表面依然有如绸缎般平滑。山顶上的那条山脊线,虽则柔美而幽雅,却也有着刀锋一般的锐利。山脊线上站着一个人,好小好小的一个人,看上去像一条直立起来的正在啸叫的狼。沙山下部有凌乱的脚印,上部却是平滑如水,我想不出那人是如何爬上去的。他一定踏乱了那条美丽的山脊线,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我一样,因为湮灭了美丽而心生怜惜。夕阳从对面照过来,山脊线成了赤色,像一条绵延起伏的金丝线。夕阳为山脊线上的那个人,也镀一圈金边,似要把他点燃。

转过最大的沙山,我循着指引牌继续前行。指引牌说,鸣沙山和月牙泉就在前面。

月牙泉我认得,却不知道鸣沙山是哪一座。通道的左手边有一座很大的沙山,山上有很多人,还有人排着长队,在沿着石级朝山上爬。难道此山便是?在很远的地方,我就看见了这座山,还看见山上有很多黑的、白的或红的点,我以为是山的点缀,或是游人遗落在山上的物品。现在才看清,那全是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登上这座山,看风景?吹风?抑或是抬升站位,要“一览众山小”?

我生活在山里,对爬山没有兴趣,便循着指引牌去寻月牙泉。从网络图片上看,月牙泉的西北面是一座沙山,东北面是一片平坦的沙地。实地看过才知道,东北面其实也是一座沙山,还是一座不算小的山。网络图片应该是在空中拍摄的,俯拍图片是看不出高差的,这是常识。月牙泉其实是一片三角形的沙洼,它的两面都是沙山,只有东南面是一片倾斜的沙地。在降水奇缺,而又难于存积水的沙漠之中,唯有泉底和四围都不是沙,才会有这样一汪清泉。在这荒漠之上,能有如此清泉示人,已经是个奇迹,即使没有图片上的美艳与传奇,也是值得一饱眼福的。

身临其境地看,月牙泉也确如其名,的确是月牙状的,但水没有那么清澈与幽蓝。泉水边长满了菖蒲之类水生植物,站在近前,是看不到泉的全貌的,也便没有传说中的和图片上的那般优美而有魅力。想一睹月牙泉的全貌,我也曾登上西北面的高地,泉水却依然故我,不肯示我以全貌。如果能登上东北面的沙山,或许能够一睹芳容。但我望望那山,山上没有一个人,也毫无登临的痕迹,加之本就不喜欢登山,也就只能留下遗憾了。

看过月牙泉,于冥想之中,我觉得泉的开发与管理者,若能向我所在的鄂西小县学习,把泉边的菖蒲之类,整理成一簇一簇的,让游客能从簇间缝隙里一睹泉之真容,岂不是件美事!我所在的山区小县,对桃花岛的水域管理便是如此做的。在水边适当种植蒲草之类,让水域不致单调和唐突,再将蒲草割去一些,使之成为一簇簇的,既能让游人一睹水之真容,又可方便垂钓之人,岂不是一件善莫大焉、美美与共的事!

这样一个名扬天下的景区,竟然不如山里的一个无名小岛,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后来我想,登上泉池西北面的阁楼,何许就能一窥泉之全貌。那座阁楼,指不定就是为一睹泉之芳容而建。可惜我临此地之瞬间,既没有人推介,也不见有人登临,加之不曾想到会有如此之玄机,也便与一睹全貌失之交臂了。跋山涉水、星夜兼程数千公里,到了泉边,却因一念之差,没能一睹真容,势必成为终生憾事。但是转念又想,或许这正是开发与管理者的营销方略所在。您不是没有看到全貌吗?月牙泉欢迎您下次再来。

说是憾事,也并非尽然。这就像一个走在大街上的女子,从身后看发髻高挽,曲线优美,身形曼妙;从远处看也风姿绰约,貌若天仙,让人欲罢不能。但却容不得走近了看、仔细地看。近看细看,却是个老妪,脸纹有如刀刻,颈皮松垮如囊,尽管资深,却也不忍目睹。没能一睹真容,正可留出空间,就让她在您的想象中,貌如天仙、艳若桃花吧。

进入景区,我们同车来的人,便分成了两拨儿。看完月牙泉,天就慢慢黑下来了。俗话说:日落土,儿寻母。出门在外的人,天黑了便要寻伴儿。另一拨人打来电话,意在告知他们在哪里,让我们去寻。因为初来乍到,没有一个既定的地标,说了半天,也不知他们在何方。对方便发定位,可是信号不好,定位总也打不开,我们也就开始原路返回。

走到一个小广场,广场周边有亭子,亭子下面有条椅。我走累了,便坐在条椅上休息。老伴儿怕我饿了,给我买来了果腹之物。我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沙山上的人。心想,有个知冷知热的老伴儿真好。

这座沙山,就是我们初进景区时,有很多人正在往山上爬的那座,是景区最大的沙山。现在这山上,人更多了,也更密集了,荧光棒发出的光,有如天上的繁星,虽则飘忽,却也绚烂。山下有高音喇叭在响,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喇叭在哪里,更不知道说话之人在何方。在喇叭的鼓动下,山上不时漫过来一阵阵欢呼声,山呼海啸,振聋发聩,地动山摇。山下有追光灯打在山上,随着众多追光灯的飘移,山上的人波涛般地涌动起来。我现在才知道,那么多人何以那么早就朝山上爬,原来他们是在奔赴一场盛宴。

有人告诉我,入夏以来,这个地方天天如此这般直至深夜。只是昨晚,也就是我们在高速公路上遭遇大雨大雾的稍前一些时间,这个地方也降了一场大雨,一场多年来不曾有过的大雨。人们在雨中欢呼雀跃之后,终也敌不过雨的倾盆而下和风的狂卷乱舞,不得不落荒而逃。以致昨晚的盛宴,也就只能带着清凉与畅快,淋漓尽致地无尾而终。

在热烈与喧闹之中,我竟然没有察觉,老伴儿去寻同伴儿一直未归。我便急急地给老伴儿打电话,可电话无法接通。一时之间,我心乱如麻,紧张异常。如果她没寻到同伴,电话又没电了,或是因操作失误把电话弄得接不通了——以前就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那该如何是好!我要去寻,却又不敢离开,如果我找不到她,她又寻不到我,岂不是更为糟糕!焦急万分之时,她带着同伴儿来了,我竟有扑上去把她抱起来转两圈的冲动。这时才发觉,在这个不算太长的时间里,在这清凉的夜风中,我竟然急出了满身的汗。

初进小广场时,我曾向一个坐在身边的人讨教,那是个看上去有几分学究气,比我年纪还大的老者。我先是面向着他,亦问亦感叹地说,难不成对面这座山就是鸣沙山?老者迟疑片刻,又看了看我,然后接话说,鸣沙山不是特指某一座山,而是遍指这个地区的一些山。这一带的很多座山,沙子在移动的时候,都会发出“嗡嗡嗡”的响声,有时甚至有如青蛙“呱呱呱”的叫声,天气晴朗或者空气干燥的时候,这个声音更大。我现在才知道,鸣沙山不是如黄山、庐山、峨眉山一样的山的名字,而是指它所具备的功能,如游泳池可以游泳、荷花池里生养着荷花、养鱼池里养着鱼一般。

老者接了我的话,我便再问,我来这里已经几个小时了,怎么没有听见沙鸣?老者犹豫片刻说,现在是有鸣沙而无沙鸣了。我理解他的意思是,鸣沙山已经徒有虚名。老者想了想,又耐心解释说,沙之所以会鸣叫,是因为沙粒内部有很多孔洞,相互摩擦和碰撞时就会发出声响,再经过周边环境共振放大,也就能够听到类似于过飞机或狗叫的声音。小小沙粒内部还有孔?我惊愕。老者又说,现在因为过度滑沙以及众多游人的反复踩踏,沙孔被粉尘堵塞,沙粒移动时就再也不会鸣叫了。

我问,是不是以后再也听不见沙鸣了?老者这次回答得很果决,那也不是。沙粒有自净功能,只要减少滑沙和踩踏,过些时间沙鸣就会恢复。他又补充说,在游人罕至的地方,是依然能够听见沙鸣的。

好不容易邂逅一个深谙内情者,我便“打破砂罐纹到底”,中国是不是只有这么一座鸣沙山?老者说,也不是。中国有四大鸣沙山,除了敦煌的鸣沙山,还有腾格里沙漠的沙坡头鸣沙山,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巴里坤鸣沙山,布库齐沙漠的响沙湾。我说,响沙湾我去过,只是不知道那里的沙也是可以鸣叫的。老者笑笑,响沙与鸣沙有区别么?叫法不同而已。我恍然大悟,又问老者,您是专门研究沙或者沙漠的?老者再笑,跟您一样,只是一个旅游爱好者,一个祖国大好河山的仰慕者。

我自忖,当初到响沙湾,以及之后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想一想,那地方为什么叫响沙湾呢?沙又为什么能够发出响声呢?

离开小广场,重新踏上从景区大门到月牙泉的道路,我发现这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路,直溜路段比白天更显挺拔,弯道也更有韵味。站在那座人潮汹涌的沙山上,这道路上的灯,对面沙山上的霓虹,在霓虹中闪烁变幻的五星红旗和条幅文字,还有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应该可以尽收眼底。那个美轮美奂,那个浩大与宏阔,再雄健的笔,也应该是难于状写的。原来这鸣沙山与月牙泉的魅力,尽在这妩媚的月光之下与这和美的夜幕之中。

归 途

看过了月牙泉和鸣沙山,次日我们踏上了归途。本想还去看看阳关和玉门关,也曾想过到洛阳看看龙门石窟,可是看过了青海湖和盐湖,又看过了月牙泉和鸣沙山,对这些地方已提不起兴趣,于是决定先朝回走起来再说。

不知是人累了,还是往回走少了些吸引力,抑或是路线选择有误,回家的路,我们走得很缓慢。

自从上了连霍高速,更是走得艰难。从瓜州到玉门,一百多公里的路,就走了几个小时。一路之上,不仅车多行驶缓慢,还时不时地就停下来走不成了。下车来看时,前面的车没有尽头,后面的车没有边际,还不知因何堵车,几时能走。心里的那个急,那个绝望啊,无以言表。更为叫人难受的是,油箱的油已经告急,电瓶的电也不多了,纵然热,也不敢打开空调。只能站在太阳底下,让大西北的风擦身而过,与强烈的紫外线来个亲密接触。

天黑之后,我们终于逃离连霍高速,拐进了张汶高速。那是一条新修的路,路面和设施全是刚开封的,路面黑油油的,两边的反光标异常鲜亮。路上车很少,行在上面,放眼望去,有独占新人和新房的惬意。拐上这条路,不是车上的高德导航指引的,是用手机从百度地图搜来的。为此,我们一路都在讥讽高德,还信誓旦旦地要投诉它。可万万没想到,只走了几十公里,过了民乐县城,竟然就无路可走了……

簇新的收费棚,四壁敞亮。小伙子白白净净的,语气温和。小伙儿说,前面的路还没有修通,你们只能在这里下。还说,通往县外仅有的一条路,因为交通事故已经封路。你们只能找个地方住下来,那条县道明天早晨就通了。我们一个个儿目瞪口呆,再没说过要投诉高德,也没想起要投诉百度。

我深为疑虑,一个收费员,怎么知道发生事故的县道明天早晨就能通?上级安排说的,还是他本就知道?看那小伙儿的样子,应该是个实诚人,不像是在撒谎,不至于因为要留我们在这里住宿和消费,就诓弄我们吧?

都什么年月了,堂堂一个县,通往县外竟然只有一条路,闻所未闻!

这一天,从早晨八时到晚上十一时,紧赶慢赶,才走了六百多公里,平均时速不到五十。

下了高速,便是小镇。问过几家旅馆,都有房间,却没有水洗澡。我们只能赶往民乐县城,住进了陇鑫大酒店。登记时店家声称,标准间每间358元,这么晚了,给你们打个折,298元算了。见比西安、敦煌便宜许多,我们二话没说,就做了登记。打开房门,直接亮瞎了我的眼,那个成色,那个规整,那个豪华,在这一路之上,还不曾有过。因此得个窍门,住宿不能进大中城市,必须进小城住大店。

第二天离开酒店时,看大堂里的房间标价牌,标间实际上只有258元,那个负责登记的服务员,整整多报了100元。我知道,这不是服务员自作主张,应该是老板的临时授意。我还听说,昨晚民乐县的宾馆旅店,全都不谋而合地涨了价,房间还几乎一间没剩。昨天晚上,大约所有的店家,在收获惊喜之后,还不约而同地在问,都大半夜了,哪来的这么多客人?看来,昨晚走错路的,除了我们,还大有人在。

交还房卡时,我对服务员说,你们应该感谢百度导航,感谢交通事故,感谢只有一条路。服务员先是紧蹙双眉而思,然后又舒展双眉而笑。我问那条出事故的路通了没有?服务员说,应该通了,很多昨晚进店的客人,天刚放亮就走了。

在民乐,我有个熟人,准确地说,是个网友,是个政协同行,是个文学爱好者,他叫寂寞梧桐。我曾经把我文学创作全部文稿的电子版,悉数发给了他。初到民乐,我便想到了他,因为觉得冒昧,没敢贸然打扰。只在离开民乐后,发了张我在民乐住店的图片给他,算是留下个也曾来过的凭证。

出了县城没走多远,我们再一次傻了眼。仅有的那条县道,因为修路被截断。昨晚的那个高速公路收费员,可只说交通事故,却没说修路啊!现在才知道,我们还是被诓了。或者说,被教那个收费员如此说的人骗了。毛焦火辣中,我暗忖,这民乐县,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在修路人的指引下,我们拐上了一条简易路。那是一条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路,路面高低不平,坑坑洼洼,还只有一车宽。远处有车来时,纵然又是按喇叭又是闪灯的,还是不时遭遇尴尬与困境。

我依然疑虑重重。难道整个民乐县,连如此这般的简易路,也只有一条?

在即将走完简易路,心中的欣喜有些爆棚的时候,对面突然拐进来一辆大货车。那车不知拉的什么货,篷布顶得高高的,两边也是鼓鼓的,看上去异常沉重。货车司机是个明白人,他看了看那条漫长的简易路,便开始倒车。车后面是个大下坡,下完坡还有个急转弯……我们没办法帮他,只能为他捏一把汗。那师傅年纪不大,却是个老把式,倒起车来有条不紊、毫厘不差。与大货车擦身而过时,我们长长地按一声喇叭,向他表示感谢与赞许。

整个上午,我们也就跑了几十公里路。吃过午饭,便重新拐上了连霍高速,那条曾经让我们避之不及的路。晚上一捋行程,今天比昨天跑得更少,才五百多公里。好在用两天时间,经酒泉、张掖、永昌、武威,我们终于走完了整条河西走廊。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又走完了黄土高原,翻越了秦岭,一路之上几无故事。但有两件事,是值得说道的。

您见过只做一个菜的餐馆吗?从榆中奔柞水的路上,在一个服务区吃午饭——已记不得服务区名字。这是个非常特别的服务区,整个服务区只有一家餐馆,这家餐馆还只做一个菜,这个菜叫“牛肉火锅”。点菜时,看着老板无声摇头的样子,服务员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有摆得七零八落的桌椅,我就想起了从前的国营餐馆。所幸的是,那个牛肉火锅分量十足,口味还非常纯正。纵使只有一个菜,我们依然吃得大汗淋漓、山呼海啸。

您见过只要姑父的孩子吗?也是在服务区吃午饭,四岁的小侄女,把她妈妈赶到了旁边,却要我紧挨着她坐。吃饭时,她不要妈妈喂,不要爸爸喂,也不要姑妈喂,却偏要我这个姑爹喂。我的那个荣幸啊,直接爆棚!可是接下来,我就悲催了。她要买零食,我便领着她进了超市。她指了指桔子罐头和雪糕,我便买了。问她还要不要别的?她摇头。付完钱,我却把茶杯忘在了收银台。这可是出门时,我精挑细选的一个茶杯啊!

从沮水边到青海湖,又从敦煌回到沮水边,尽管跑的地方不多,却感触良多。一个国家,有广袤的土地,壮丽的山川,悠久的历史,对于它的子民,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有了钱,又有闲,想出去走走,到处看看,可以说走就走,这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因为地盘足够大,即使跑个十天半月,或是三两个月,乃至三五年,都有得看,有得玩,还无须心怀忐忑,排着长队,去办理护照与签证,让层出不穷的安检人员,拿着个电做的棍子,在你身上晃来晃去……

向西向北又向东,还得回到此山中。我又看见了鸣凤山,踏上了呵护我四十多年的这方土地。在游历了沙漠与戈壁,体验过了苍凉与萧瑟,尽阅世间风情与名山大川之后,我依然感觉,还是这方土地最好!你如果没有出去走走,这种感觉是不会有的。即使有,也是单薄而苍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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