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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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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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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山行记

9月24日上午十时,秋阳正好,微风不燥。车过临朐县城,窗外的田畴渐次被黛色山影取代,与友人会合后,我们向着心念已久的沂山进发。

此前,我曾踏遍沂蒙山系的云蒙、龟蒙、天蒙三山,唯独“沂蒙”之“沂”所指的沂山,因地处潍坊临朐,与临沂境内的蒙山群峰相隔百里,始终未能亲至。这份“只差一座山”的遗憾,让此次行程更添了几分期待。

或许有人会疑惑:“沂蒙山难道不是一座山吗?”其实不然。沂蒙山从不是单一山峰的名称,而是对沂山与蒙山两大山脉的统称。而沂山作为其中独具分量的一脉,早在古代便有“海岱”“海岳”之称,是东海向内陆延伸的第一座高山,“大海东来第一山”的美誉绝非虚传。更令人称奇的是,它与泰山并驾齐驱——泰山为“五岳之尊”,沂山则是“五镇之首”,这份殊荣,让它在中华名山谱系中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所谓“五镇”,是古代与“五岳”对应的五大镇山,象征着华夏疆域的四方与中央。东镇沂山、西镇吴山(今陕西宝鸡)、中镇霍山(今山西霍州)、南镇会稽山(今浙江绍兴)、北镇医巫闾山(今辽宁锦州),这五座山在古人心中,是“大一统”的象征——唯有将五镇纳入版图,才算得上完整的天下。

中午时分,我们抵达沂山景区。秋日的景区少了旺季的喧嚣,登山者寥寥,倒更显清幽。坐上景区中巴,车窗外的景致缓缓铺展:先是路过气势恢宏的东镇庙,朱红的山门、飞翘的檐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庙内古柏参天,隐约能瞥见殿宇间的碑刻,虽未驻足,却已感受到千年古刹的厚重;接着,中巴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盘旋,山风穿过车窗,带着草木的清香,十几分钟后,便抵达了法云寺停车场——我们登山的起点。

从停车场出发,沿步云栈道向上攀登,这段步道虽不足一公里,却因曲折蜿蜒、陡峭险峻,成了对体力与毅力的第一重考验。好在步道两侧树林茂密,栎树的浓荫与松树的苍翠交织,将烈日完全遮蔽,只漏下零星的光斑。微风穿过枝叶间的缝隙,送来阵阵清凉,深吸一口气,满是负氧离子的清新空气沁入心脾,旅途的疲惫瞬间消散大半。沿途的树木以栎树和松树为主,尤其是松树,竟多是黄山松品种——它们或挺拔于崖边,或扎根于石缝,枝干遒劲,郁郁葱葱,即便在秋日,也透着蓬勃的生机,让人不禁感叹:“不愧是东镇名山,连草木都有这般气势!”

手脚并用地攀登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抵达玉皇顶停车点。抬头望去,巍峨的玉皇阁就屹立在不远处的峰顶,朱红的楼阁与蓝天白云相映,衬得峰顶愈发壮观。在停车点稍作休憩,补充了水分,我们继续向着玉皇顶进发。此时已近秋末,山间的树叶开始染上斑斓的色彩,深绿、浅黄、橙红交织在一起,偶尔能见到一树红得似火焰的枫叶,在满目苍翠中格外夺目,引得我们频频驻足拍照,原本疲惫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再走400多级台阶,海拔1032米的沂山极顶——玉皇顶终于在我们眼前揭开了面纱。站上极顶,极目远眺,群山如黛,峰峦起伏,远处的雄狮崮轮廓清晰,仿佛一头昂首的雄狮俯卧在山间;峰顶云雾缭绕,玉皇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走到观海亭边,探海石孤零零地立在危崖之上,石身向外倾斜,看似摇摇欲坠,却在风雨中矗立了千百年,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据说在晴朗的日子里,站在这里能望见东海的波光,“大海东来第一山”的说法,大抵便是由此而来。

在玉皇顶饱览胜景后,我们稍作休息,便沿着山道向下,去往歪头崮。途中回望,狮子崮横亘在蓝天下,身形庞大,线条雄浑,真如一头雄狮静卧,雄伟壮观,让人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想象力。

歪头崮海拔971米,虽比玉皇顶略低,却因地形险峻而更具特色——它的西北东三面皆是悬崖绝壁,尤其是东侧的崖壁,几乎垂直而下,远观时,崮顶的轮廓酷似人的头颅微微倾斜,“歪头崮”的名字便由此而来。从歪头崮南侧上行,一路皆是怪石与绝壁,步道狭窄处仅容一人通过,需紧紧抓住旁边的铁链才能稳步前行。两侧的山坡上,不时出现成片的鹅耳枥树,这些树呈灌木状,造型各异,有的枝干扭曲如虬龙,有的则小巧玲珑如盆景。据景区工作人员介绍,这样成片的鹅耳枥树,在江北地区极为罕见,堪称沂山的“植物活化石”。

前行途中,我们偶然发现,花枝台北麓的悬崖上,岩石因长期的风化,形成了交错的节理,这些节理恰好构成了人脸的纹路——眉眼、鼻梁、嘴唇清晰可见,宛如一尊天然的石佛。这尊石佛无需人工雕琢,完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站在崖下仰望,只觉得庄严而神秘,让人不禁感叹:“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果然如此!”

悬崖上还留存着不少摩崖石刻,可惜历经千年的风雨侵蚀,大部分字迹已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零星的字样。沿着石刻继续上行,经过“抱元洞府”——一处天然的石洞,洞内宽敞干燥,据说古代曾有道士在此修行;再往前走,便到了碧霞祠,祠内供奉着碧霞元君,虽规模不大,却香火不断,不少登山者会在此焚香祈福。穿过碧霞祠,便抵达了歪头崮的顶峰——长春亭。这座亭子相传是为纪念金元时期的长春道人丘处机而建,丘处机曾云游沂山,在此讲经布道,如今站在亭内,仿佛还能听到千年前的道音。

歪头崮的峰顶又是另一番景象:奇峰突兀,怪石林立,有的石头像展翅的雄鹰,有的像俯卧的猛虎,还有的像端坐的仙人,形态各异,让人浮想联翩。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镌刻着“沂山”二字,字体遒劲有力,虽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却成了歪头崮最具纪念意义的标志。站在峰顶再次远眺,群山叠嶂,峰峦起伏,山间的云雾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将山景衬得愈发奇幻,让人沉醉其中,不愿离去。

在歪头崮峰顶逗留了近一个小时,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沿原路下山,从雄狮崮下到歪头崮停车场,再坐车返回法云寺。此时夕阳西斜,我们决定趁着天色未暗,去探访沂山的另一处胜景——百丈崖瀑布。

从法云寺沿玉带溪步行,这段路长1700多米,却走得格外轻松。溪水清澈见底,在乱石间潺潺流淌,时而形成小巧的瀑布,时而汇聚成碧绿的水潭,潭水中的鹅卵石清晰可见,偶尔还能看到几尾小鱼游过。沿途的草木愈发繁茂,野花点缀在草丛间,红的、黄的、紫的,虽不起眼,却为山间增添了几分灵动。

走了约20分钟,远远便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再往前走,百丈崖瀑布终于出现在眼前。作为江北最大的瀑布之一,百丈崖瀑布分为三叠,我们看到的是落差最大的一叠——瀑布从百米高的崖顶倾泻而下,可惜此时正值枯水期,水流并不充沛,瀑布细如游丝,与想象中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相去甚远。但崖壁上李白的题刻《题百丈崖瀑布》,却弥补了这份遗憾:“百丈素崖裂,四山丹壁开。龙潭中喷射,昼夜生风雷。但见瀑泉落,如潀云汉来。”读着诗句,眼前仿佛浮现出丰水期的景象:汹涌的水流从崖顶奔涌而下,撞击在岩石上,溅起漫天水花,轰鸣声如雷贯耳,那该是何等壮观!

从百丈崖瀑布返回法云寺停车场时,已是暮色苍茫。原本计划去东镇庙细细游览,感受帝王祭祀的氛围,却想着此时寺庙大概率已经关门,只好作罢。坐在返回景区门口的中巴上,望着窗外渐渐模糊的山影,心中虽有遗憾,却也多了一份念想——或许正是这份遗憾,让沂山多了几分牵挂。

车出景区,回望沂山,它已隐没在暮色中,只留下一道朦胧的轮廓。但那些登山时的所见所感,却清晰地留在了记忆里:东镇碑林的千年文脉,玉皇顶的壮阔云海,歪头崮的奇松怪石,百丈崖的诗意瀑布……每一处景致,都让人心生眷恋。

沂山,难说再见;沂山,期待再见。下次再来,定要补上东镇庙的游览,看看丰水期的百丈崖瀑布,再在玉皇顶等待一场日出——想必那时,又会遇见不一样的东镇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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