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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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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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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西瓜甜

炎炎夏日,暑气蒸腾,人身上像裹了件浆洗未干的汗衫。此时,若有瓜农在街角摆开摊子,墨绿滚圆的瓜堆叠成小山,便引得行人目光如线,纷纷牵系过去——那便是西瓜了。刀锋落下,咔嚓有声,瓜裂处红瓤黑籽,凉气与甜味骤然迸发,弥漫开来,连带着暑热也似乎退却了几分。

西瓜并非中原本土之物,它来自遥远的非洲热土。据说种子由旅人携带,穿越瀚海黄沙,一路向东。五代时,胡峤身陷契丹,于异域见人种瓜,瓜实硕大如斗,他记下此物,称之为“西瓜”。这名字便如种子落地生根,从此在中国大地上蔓延开去。

瓜种既来,便深植沃土。如今中国,西瓜遍地生香,仿佛大地捧出的甘甜。新疆天山脚下,昼热夜凉,瓜瓤便积蓄了格外浓烈的糖分;黄河两岸,山东、河南,瓜田如绿海翻波;更有江南水乡,瓜蔓攀爬,结出玲珑碧玉。种瓜人于星夜未落时下田,小心摘下,满车清甜便驶向四方市镇。纵使冬日大棚也能结瓜,人们却最是期盼盛夏的露天瓜——那是日头与土地合力酿造的滋味,如自然的蜜意,直沁心脾。

古人得此琼浆玉液,也曾喜上笔端。文天祥身陷囹圄,得尝西瓜,挥笔写道:“下咽顿除烟火气,入齿便作冰雪声。”——那凉意与声响,仿佛穿透纸面而来。元代方回亦有句:“凉争冰雪甜争蜜”,一个“争”字,竟让蜜与冰雪在舌尖上竞逐起来。小小一瓜,既能消解囹圄之苦,亦能点染日常清欢,其力量何其朴素又何其真切。

西瓜的吃法,也随人心意流转。最寻常是切作月牙,一口口啃噬,甜汁顺着手腕淌下,凉意直透肺腑。有雅致的,将瓤肉切成小方,以牙签取食,汁水便不沾手。暑热难耐时,有人将瓜肉榨汁滤籽,澄澈一杯,仰头饮尽,清凉如泉涌。更有巧思者,瓜皮亦不弃,切丝凉拌,竟成爽口小菜。那绿白相间的瓜皮,盐水浸过,点上麻油,嚼起来脆生生的,是暑天饭桌上一抹别致风味。只是最得人心的,终究是那痛快一牙红瓤,捧在手中,用齿舌去亲近土地酝酿的甘甜——此中滋味,方是夏日真味。

夏夜,一家围坐分瓜,刀刚切下,孩子便伸手来抢。瓜瓤入腹,大人满足轻叹,孩子则贪吃,脸上沾满汁水。那甜与凉在体内化开,像无声的泉流,悄然洗去日间的烦热。窗外蝉声依旧如沸,可捧在手中的这一弯清凉,竟能将聒噪隔开几分。

街巷里也常见这般情景:瓜贩车旁,有人立等现切,切开的瓜红得炫目。买者就地捧起一牙,边走边啃,汁水滴落也不顾惜。此情此景,夏日的燥气仿佛在咀嚼中被一丝丝抽走,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西瓜之为物,平凡如土,却自有其深情。它不择地而生,南北皆可安家;不择人而馈,贫富皆可消受。酷热中一刀切开,那迸发的鲜红与清甜,是土地对人间最慷慨的抚慰。它不似花木招摇,亦无珍馐身价,却偏偏在一年中最难熬的时节,以其敦厚的凉与甜,悄然安顿了我们的心神。

每当酷暑如蒸笼般罩下,望见瓜堆翠绿,便知大地并未遗弃她的孩子。这甜意,原系在土地的心上,年年如约而至——它不必争奇斗艳,只需红瓤黑籽的朴实,便足以让一个季节的燥热,在齿颊间化作清泉流淌。

西瓜的凉甜入腹,炎炎夏日便不再是一味熬煎,而成了可以一口口从容吞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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