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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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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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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察布的八零絮语

红山口的风,总带着莜麦的清香,漫过土房的泥墙时,正撞见我们滚铁环的身影。铁环在夯实的土路上磕出单调的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也惊起了井台上挑水的老人的笑。那口老井是村庄的心脏,麻绳勒出掌心的茧,吊上来的水却清冽甘甜,泡着夏天的西瓜,甜透整个童年。

土房的窗棂糊着旧报纸,油墨香混着灶膛里的烟火气。锅台边,母亲正把土豆块倒进沸水,莜面顺着竹筷簌簌落下,搅成一锅浓稠的希望。我们扒着门框等饭,鼻尖早被腌菜的咸香勾走,直到听见“吃饭了”的吆喝,才踩着露水从草垛旁跑回来。冬天的日子短,两顿饭的间隙里,就把冻得通红的手插进灶膛余烬,看火星子在指缝间明灭。

最盼的是村口竖起木杆,挂起雪白的幕布——放映员的马驼着机器来了。搬着小板凳挤在前排,《地道战》的枪声穿过夜色,惊得远处的狗此起彼伏地叫。散场时踩着月光回家,脚下的石子硌得疼,心里却装着满当当的欢喜,连梦里都在模仿银幕上的英雄。在深邃的夜晚,和伙伴们在麦秸垛旁捉迷藏,风掠过庄稼地的声响,是最好的掩护。

学校是几间简陋的土坯房,黑板擦得发白,粉笔灰落在肩头,像落了层细雪。我们把糖纸夹进课本,把弹弓藏在桌洞,下课铃一响,就奔向操场——那里有我们用粉笔画的格子,有滚得浑身是土的玻璃弹珠。放学路上采一把野花,插在空墨水瓶里,看它们在窗台上悄悄枯萎,也悄悄记下最初的诗意。

后来风变了方向,把我们吹向远方的城市。公文包替代了布书包,外卖单盖住了莜面的香,可总在某个深夜,听见记忆里的铁环声滚过耳畔。红山口的风依然在吹,吹过辉腾锡勒的风车,吹过乌兰哈达的火山石,也吹过我们日渐沧桑的脸庞。

我们是吃莜面土豆长大的一代,是在露天电影里种下向往的一代,是被乌兰察布的风揉进骨血的一代。那些土房、老井、麦秸垛的记忆,早已成了行囊里最沉的念想,支撑着我们在岁月里前行,也提醒着我们:无论走多远,根永远在那片炽热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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