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你我

女儿，你好。

今晨，我像往常一样，送你上学。今天，距离2025年元旦，还有五天。北方的冬天，距离一年结束的最后几天，异常得冷。说实话，我这个早起专业户，最近也不太想起。被窝的余温仿佛能照亮我内心整个冬天，我也想像三十年前一样，一边懒床，一边被我母亲絮絮叨叨，无论怎样，无论多老，我在她眼里，始终是个孩子。但是现在，我不能，一想到你早上去学校值日，哪怕早到十分钟，你就是老师眼里的好孩子。这短短的十分钟，对于人的一生来讲，都无比宝贵，也是我们做人、成事的一个参数。人生中，如果每件事都早十分钟，我想这其中会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推着你时时刻刻进步。的确，宇宙就是这么神奇、美妙与不可思议。我一边读书、一边工作和生活，一边又积极思考、仔细参悟。后来我发现，人们都喜欢把会议放到早上，都追求排队排到前面，都习惯于自上而下俯视，都热衷于把成绩做到眼前，都尽量早睡早起，都爱好趁年轻多走走，都选择春天去种树，都从朝阳升起的那一刻出门工作…… 你会发现，这些现象都和“早”有关，人们都在和时间抢跑，都在和命运做斗争。

同样的道理，我迅速洗漱完毕，蹬蹬跑下楼，将院子里的车点火打着，接着调好空调，手忙脚乱间，心里想的尽是让你快上车，不要冻着，虽然你捂得严严实实，估计在两极地区都不会被冻着。但这种父母之爱，仿佛就是一种条件反射，形成天然的屏障，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要受到伤害。你我之间，我对你的爱是粗犷的、外在的，你仿佛对我也有爱，是细腻的、隐藏的。

从家里到学校的路程不算远，开车需要十分钟，偶尔也有十五分钟，那多余出来的五分钟，我是故意做到的。相比于到学校门口，你像一条沙丁鱼，嗖的一声游向大海深处。在车上，你不会催我，与其说是你不懂汽车行进的机械原理，还不如说我们大人的世界，往往隐藏得很深。这路上的十多分钟，于我而言，珍贵程度，堪比我过完一生。通过我们的聊天，我才能知道你最近功课重不重，课上有哪些地方没听懂，老师们平时都在忙些什么，你最近有什么兴趣爱好、需要我帮着实现。哪怕是通过后视镜看到你的笑容，我都感觉真诚而暖心。此刻，我觉得我们的心，离得好近。在车上，我时常摸摸你的头，亲吻你的小手、面部两颊。在等红灯通过的时候，我望着你的手发呆，你以为我魔怔了。的确，我想仔仔细细辨认一下，来自我身体里一个个小小的基因，怎么就在这几年，日积月累，养育成了一个人，一个每天都产生变化的小孩，逐渐成为大人，真是太神奇了。狭小有限的汽车空间里，我仿佛把课堂搬到了这里。有时候，你会针对我提出的问题长篇大论，时而饱含深情的分享同学圈里的小人大事，时而畅想一下自己的未来，最吸引我的当属你认为我的能力在逐渐缩小，而你的水平在渐渐增加，虽然带有一些不合理性，但这就是人生，温暖而恬谧，热辣而滚烫。因为，你的人生才刚开始。

过了不久，你下车了。

学校门口，坦白而言，像个市场，从校长到老师、保安，大家都极力维持秩序，让孩子们安全、有序地入校，也有家长，来自不同的分组，帮着站岗盯人。家长们穿着红马甲，手拿小红旗，上下左右胡乱挥舞，他们的节拍来源于过街的小学生是否遇到潜在的、如来自机动车和道路两旁电瓶车的威胁。马路的另一侧，是准备过来的学生们，相比较而言，他们的规模大多了，多的时候，整整一个班都不止。随着保安的一声哨响，斑马线左右两边的汽车瞬间停住了，可爱的孩子们紧随其后，推推搡搡、奔奔跳跳地过马路了，宛如非洲草原上一只只可爱的小角马，在父母的带领下越过河流，迁徙到前方水草丰美的牧场，开始新的生活。这种熙熙攘攘的街头，往往远近站着一些零散的家长，他们目送着孩子们到校、开启一天的学习生活，整个画面，亦或是举办一场大的节日盛会，热闹非凡。往远了说，我在前些年，有一次，在香港的中环街道见过，人们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人群像涨潮时的浪花，奔流不息。

与你下车，我飞快的从侧面赶过来，捡起落下的水壶背在身上，顺手紧握你的手腕，我像一个老兵一样，半拖着你走入学校门口的安全区域。十二月底了，寒气逼人，每个街头上的孩子和父母，都被热气腾腾的哈气笼罩着，车辆费劲的冒着尾气，家长们的电瓶车停在路边。孩子到底是孩子，站起身腾的一声，就从电瓶车上下来，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寒冬腊月的气质。走在前面的同学们，给站在门口两旁的老师敬了一个标准的少先队员礼。随即低头，一溜烟跑进去了，估计是怕被老师截住，问长问短，尤其是问作业写完了吗。与按时完成作业相比，同等重要的就是每天都要佩戴红领巾。孩子们最怕迟到和没戴红领巾。女儿，任凭你在我跟前多么油嘴滑舌，但凡哪天忘记戴红领巾，你神色慌张，与天塌了无异。迟到的孩子会被老师罚站，而没戴红领巾的学生，老师直接让回家了，下次来，不仅红领巾到位了，要求连家长也带来了。老师见家长，两人平常各自记的单独帐，到一起一对账，新账老账一起算。这恐怕是学生因为没戴红领巾而哆嗦的主要原因，原来不是红领巾的错，而是由于没戴红领巾引起的连锁反应，致使一颗颗幼小的心灵一时无法承受童年之重。

孩子们进入学校后，就分头朝着自己的班级踱步而去。冬季清晨，路灯还未完全熄灭。虽然方向不同，但各个方向始终保持一个队形，于是校园里各种蜿蜒交错的小队，像当年红军长征，冒雪翻越山路一般，壮观而充满力量。

校园南北方向，紧贴且平行于马路。女儿，当你跑步进入学校，迅速消失在人群中时，我驾车不甘心的沿着学校围栏，用双眼搜索和捕捉你的背影，偶尔看到你穿着熟悉的衣服，背着沉重的书包，跨过台阶，我欣慰的自言自语：“我的眼力劲还是可以的！”又仿佛，我多少有些泪眼婆娑，或许，这就是人类的感情，两代人的感情，没有理由，血脉将我们相连。彼时，我特别能理解，我小时候过“六一儿童节”，学校有一项活动，需要上街游行。当我走到一半路时，猛地抬头，发现我母亲推着自行车，远远地注视着我，也许已经看了我好久。如今，我的父母都已经失去了双亲，成了失去父母的孩子。终有一天，我也会失去父母，就像你将来会失去我一样，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从情感上来讲，痛苦而无奈。

孩子，我像一只长颈鹿一样，伸着长长的脖子，在校园里寻你，直到你消失在人群中。你自从出生，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离你越来越远。我们的关系，直到我的离开而永久终止。希望那一刻，你也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