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爷

丑爷

徐敬德

丑爷是我见过的最丑的人，佝偻着背，瘦骨嶙峋，脸上一个大大的伤疤，把嘴巴鼻子都扯歪了……

有人说，那伤疤，不仅在脸上，在他身上也不少。我不信，这身上怎么会有伤疤呢？一天，趁丑爷没注意，我用树枝拨开了丑爷的衣裳。一看：“哎呀，真的。好吓人啊！”

这事让四爷知道了，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他是老辈子，你怎么可以那样对他呢？”

这村里，四爷是丑爷的保护神。

一次，我和四爷正说着话，见丑爷蹒跚着脚步从不远处走过。我说：“丑爷就走路像蜗牛一样，走得好慢啊。”四爷说：“你晓得个屁，他是全村跑得最快的人！”我对四爷做了个鬼脸：“哼，不信！”

在全国饥馑的岁月，丑爷死了。四爷把丑爷埋了，在他的坟前，放了一块大石头。那石头坑坑洼洼，奇形怪状，我心里想：“这石头不就是丑爷么？”

前些年，村里来了两个工作人员，找李清元。大家都说不认识。四爷说：“我知道。”他把两个工作人员带到丑爷的坟前，指着坟头说：“他在这儿！”

“是你安埋的？”工作人员问。

“是。”

“他留有什么物品没有？”

四爷不说话，蹲下身子，搬开坟前那块石头，刨开泥土，现出一个大瓶子，大瓶子倒扣着的，是一个小瓶子，取出小瓶子，里面是一枚军功章。

四爷把军功章交到了工作人员手里，说：“台儿庄战役滕县保卫战中，我军组织了一支炸毁日军装甲车的敢死队，他是第七名敢死队员，几乎在第六名队员倒下的瞬间，他闪电般冲到了鬼子的装甲车跟前，接着是一声剧烈的爆炸，鬼子的装甲车瘫了，他也被炸得遍体鳞伤……上峰嘉奖他的英勇，给他颁发了这枚军功章。那年川军出川抗日，我们乡征集了一个排，回来的就我们两人……“

听了四爷的话，工作人员热情地拉着了他的手，说：“你是李清石！我们也在找你啊！“

后来，每年祭祖，我都会多上两座坟，以祭奠丑爷和四爷。